另一种未来——也许在某一刻我们已经见过另一种未来
    买好衣服，也差不多到吃饭时间，俩人就手拉着手，下到商场一楼找地方吃饭。
    同样从商场购物出来的客人，很多手里都是大包小包，时刻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的消费实力。
    商场里每隔十米就会设置一排座椅，现在座椅成了顾客停留最多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可以暂时放下手上的购物袋，歇一歇脚。
    这些东西，刚到手的那一刻是最让人满意的战利品，却会在之后的时间段渐渐成为舍不掉的累赘。
    在被江羿绵牵着往电梯的这段路，黄杨已经看到不止一对携带“累赘”的情侣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江羿绵逛每一家店都坚持送货上门了。
    如果约会被“累赘”伴随着，即使买再多喜欢的东西，两个人都没法完全开心。而一旦“约会”和“累”等同上，带上了负面的情绪，那下一次约会的达成就会变得艰难。
    黄杨逐渐认同江羿绵的观点，也愿意多花一点钱减少一点矛盾。
    尽管江羿绵比黄杨想象中的更能花钱，已经决定一起面对风雨的黄杨也只是对未来经济状况有点头痛，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黄杨抬头看江羿绵的背影，少年人坚实的背影看起来就很可靠，和这样的人一起扛风雨只会让人信心倍增。
    于是黄杨默默握紧了被牵住的那只手。
    江羿绵感受到手上的力量，就微微向后偏头看。
    “怎么了？”他柔声问。
    黄杨摇摇头，不说心里话。他只是微笑着，撒娇一样的语气，“饿啦。”
    “你饿了呀。”江羿绵把他往前拉，然后搭着他的肩膀推着人走，“那我们快点跑，向美食街前进!”
    黄杨笑着，任由他推着自己，很配合地加快脚步。
    俩人跑跑停停，笑着闹着，不顾其他顾客异样的目光，一路冲到了美食街。
    然后他们遇到了世界难题——今天吃什么？
    江羿绵有招：“外公说，哪家店装修中等，人多而且老年人多，门口又有烟火气，就是便宜又好吃的店。”
    你看，黄杨刚刚在心里感慨过江大少爷花钱如流水俩人阶层差距大，人家转头就很自然融入黄杨的“市井小民”生活，找路边小饭馆吃饭。
    如果黄杨此刻问江羿绵，江羿绵一定会告诉黄杨外公教的消费真理：该省省该花花。
    但黄杨没问，他只是看着一脸捡到宝的江羿绵，感到很安心，是发觉“长久”有迹可循的那种安心。
    “这顿我请你吃吧。”被牵着手的黄杨说，“男朋友请你吃饭。”
    江羿绵很喜欢他这样自称，当即就点头，生怕对方反悔一样，“好啊好啊。”
    商业区的小馆子客人很多，黄杨和江羿绵拿着小票，找了个安静一点的位置坐着等餐。
    坐下来之后，黄杨拿纸巾擦干净桌面，江羿绵则是眼神乱转观察店内的环境。
    他看到那边有个自助区，放着两个大桶，旁边还有小碗，就动了心思。
    “哥，我去看看是什么汤，顺便打碗汤回来。”他指着那个角落说。
    黄杨说“好”，然后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看。
    那边确实有个类似食堂打汤的地方。
    江羿绵得到回复，就起身往那边走。
    黄杨目送他走过两个桌子，才收回眼神继续擦桌面。
    在黄杨伸长手去擦江羿绵那边的桌面的时候，有两个人边说话边走了进来。
    “就这家吧，我好饿啊。”
    “那就这家，看看有什么，有没有你想吃的鸡腿。”
    一男一女，女的没去点餐，直接坐在了黄杨隔壁的桌子。
    男的拢拢衣服，把手上拿着的黑色小包放下，说：“我去点餐。”
    女人点点头，语气活泼，“那我帮你看包！”
    男人说好，又配合着女人，“辛苦辛苦。”
    黄杨的视线不经意间往那边转，那俩人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关系很好。
    点餐的男人站在收银前面，给女人念了几个套餐饭，问她想吃什么。
    女人从中选了一个，大声回答了他。
    他们的说话声在安静吃饭的饭馆里显得有点突兀，不过两个当事人好像没有发觉。
    点餐的男人很快回来，扯扯衣服，在女人对面坐下。
    “他们家有单独加的鸡腿，我给你加了个鸡腿。套饭炒一炒菜就好了，你应该很快就能吃饭。”
    女人笑得很开心，“太好了，我在车上就饿了。”
    男人也笑得很开心，“那可不是，我都怕你饿极了把我给吃了，速度直接开到最高。”
    “你怎么吃？”女人哈哈哈笑，“总不能把你的手当鸡腿啃。”
    “实在饿的话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好玩。”
    “这么多年你也还是这么爱吃鸡腿。”
    “哎咱俩得有5年没见了吧？”
    “从毕业算，差不多就是五年。”
    “这一晃眼大家各奔东西，都成了老同学了。”
    “是啊，要不是这次我出差经过广夏，咱俩又得好几年见不到了。”
    “我本来还说你出差挺累了，我中午下班时间也晚，就不让你等了，结果你说你已经到楼下。”
    “好不容易到这边来一次，老同学就在附近工作，怎么着也得见一面吧。”
    “哎对了，你现在还在家居……”
    这段话黄杨没能听完，因为江羿绵端着汤回来了。
    男生递过来一碗汤，“哥，接一下。”
    黄杨赶紧伸手去接。
    “还没到我们吗？”江羿绵问。
    他问了之后收银台又开始叫号：“请143号顾客取餐。”
    黄杨赶紧把小票拿起来看，发现不是他们。
    “前面还有几个，”黄杨说，“我们是146号。”
    江羿绵点头，“那先喝汤吧。”
    江羿绵回来之后黄杨就没再去观察隔壁桌。
    对面的男生滔滔不绝，有好多好多话要说，黄杨应接不暇，有好多好多话要回。
    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从这个话题聊到那个话题，从早上聊到晚上，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然后下一天又继续重复。
    交流是加深了解的过程，是联系感情的过程，是积累记忆的过程。
    情侣之间，话题很乱不可怕，话里没有主题不可怕，没有话聊了才可怕。
    从陌生人到熟悉的过程，靠的就是交流。
    这边黄杨和江羿绵边聊边吃，那边鸡腿女士和出差先生也边聊边吃，甚至还让对方尝尝自己碗里的菜。
    显然这种面对面的吃饭方式速度更慢，和他们差不多时间落座的一个人来的143号已经吃完走人，桌子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准备迎接下一桌客人。
    先一步吃完的是黄杨和江羿绵，黄杨起身的时候，注意到那两个“老同学”还在喝汤。
    一顿饭吃出了依依不舍的意思。
    如果我和江羿绵永远是同学，是不是几年之后也是这样，借着老同学的名义见一面一直惦记的人，再吃个饭，妄图重燃旧情？
    黄杨觉得可能性不大，单独见面大概是没有的，谁知道五年后的黄杨有没有变勇敢，谁又能保证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会一直不变？
    没有人会留在原地等你的。
    黄杨想到这里，默默快走一步，先一步拉住了江羿绵垂着的右手。
    饭店内摆满了桌椅，江羿绵本意是出去以后再牵手，免得黄杨不好走路。
    现在被男朋友主动拉了手，他就管不得这些了，立刻就受宠若惊地把那只手握紧。
    “怎么了？”他捏捏掌心里的手指问。
    黄杨又是摇头，不过这次他说了心里话。
    “你真好。”他说。
    江羿绵边带着人绕过椅子边问：“哦，怎么个好法？夸给我听听。”
    黄杨抿着嘴，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夸。
    他思索的功夫，俩人已经走出饭馆，前面正好是楼栋的拐角。
    江羿绵拉着人停在了那个角落，然后转身面对不说话的人，笑着问：“夸不出来吗？原来是随便说的？”
    黄杨看着面前的男生，摇摇头，说了一句话。
    “绵绵，你像雨，你是义无反顾的坠落，你是最勇敢的……”
    你是勇敢的狗勾。
    最后那两个字被黄杨留在了心里。
    毕竟狗勾还不知道自己是狗勾。
    江羿绵得到了夸奖，虽然不明白黄杨为什么突然夸他，也不明白雨和勇敢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盯着黄杨，很开心地眯了眼睛。
    “那我可以亲你吗？”笑眯了眼睛的小狗说。
    黄杨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看完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赶紧把头转回来。
    “可以。”他对被他带得有些警惕的小狗说。
    本来同样在观察环境危险程度的江羿绵立刻就缩回了脑袋，目光灼灼地看向黄杨。
    “那我开始亲了？”他问。
    没有人这样打预告的，黄杨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轻轻闭上了眼睛。
    准许的意思很明显了。
    江羿绵立刻捧着他的脸贴了上去。
    嘴唇相触的时候，黄杨没被放开的左手不自觉收紧，然后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
    没被握住的右手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来，停在江羿绵胸口的位置。
    那里有同样急促的心跳，心脏撞击掌心的触感让黄杨着迷。
    他悄悄地想，这是一颗因为我激烈的心脏，是同样可以证明我活着的心脏。
    这一吻结束，俩人都有点气喘。
    江羿绵的手还贴在黄杨的侧脸，大拇指贴着的地方在眼睛下面，那里有一片小小的隆起，很适合轻轻摩挲。
    其余的手指则是刚好摸到黄杨的耳垂，同样适合厮磨。
    看了一会儿对方颤颤巍巍绽开的睫毛，江羿绵把手指轻轻收拢，说了一句话。
    他对黄杨说：“黄杨，我爱你。”
    不带任何前缀或后缀，不用任何昵称，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却足以精准指定一个对象。
    被指定的人眨眨眼，看不出来信还是不信。
    几秒之后这个人似乎是醒了，给了江羿绵一个微笑和一个简单的回答。
    “知道啦。”他温柔地说。
    下午俩人都有课，吃完饭他们就手拉着手回了学校。
    和其他商品不同，两束玫瑰有特殊待遇。它们不是送货上门，而是由收到花的人亲自携带。
    返程与来时相比，遇到的更多是大学生。
    校园环境下生活着的大学生独有一股真诚。
    他们看到别人抱着花，会惊奇会注视会羡慕会祝福，却很少会对抱花的人本身投以太多目光。他们看到抱着花的情侣，大都平等看待，无论站在一起的是两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单纯的环境让黄杨不再那么有压力，他一路紧紧拉着江羿绵的手，昂首阔步，不同以往的高调里隐隐夹杂着些许炫耀。
    回到宿舍又是一番盘问，吴青籁仗着“月老”的功劳，非要把所有的细节知道得清清楚楚。
    平时听别人的八卦觉得有趣，等到复盘自己的感情发展，黄杨只觉得脸热，好多问题都抛给了江羿绵。
    不过他们是在外面吃过午饭才回来的，下午又要上课，留给吴青籁盘问的时间有限，只梳理了出大概情况，还是有很多细节没被挖出来。
    比如那些意外的吻。
    黄杨很感谢午休铃的“救命之恩”，和江羿绵一拿了书，就赶紧跑出寝室，留给吴青籁一个成双成对的背影。
    小吴同学吃瓜之心正旺，被这么一打破，有点不高兴。
    “怎么突然都脱单了呀？还一下子脱单了俩儿，以后307就剩我一个单身的了！”
    刘晏安安慰他说：“不着急，该来的缘分总会来的，多远都会来的，就算在西校区也会来的。”
    吴青籁撇撇嘴，“西校区的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每天跑那么远去约会。”
    “远怎么了？寒星不也每天跑？”刘晏安笑着调侃，“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不会觉得远咯。”
    吴青籁嘴巴一撅，“那让她快点来嘛，你们一约会我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这哪是我们说了算唉我的吴籁籁，”刘晏安轻轻摇头，“这是天意，天意要她什么时候来，她就什么时候来。你着急也没用。”
    上完下午的课，黄杨和江羿绵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江羿绵把他送到校门口，自己回了宿舍。
    他倒是想送黄杨去家教，可送货的商家下午上门，江羿绵得跟在旁边看着。
    宿舍安电脑这事儿吧，江羿绵自己的他是一点也不操心。桌面上的东西随便动，只要电脑有位置就行。
    可这事儿放在给黄杨身上，他就不太放心。
    黄杨的桌面整整齐齐，什么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所有布局都是他用习惯了的。这万一安电脑的人来了给他整乱了东西塞错地方了以后找不到了，那怎么办？
    江羿绵觉得不行，我得亲自盯着。
    于是送黄杨上班这件事被影响了，江羿绵只能送一段路。
    本来是送到宿舍楼下，后来又说送到荷花池，再后来说送到图书馆，最后送到了东门门口。再往外面送是不可能了，送货的车就在学校门口，负责人正举着电话朝江羿绵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