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现名儿都没上府里的册子,敢在我这里嚣张,这府里头顶顶要紧的事儿,你耽搁的起吗?让开,我要见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没回来。”少年声音嘶哑,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可那份沉静却又不像十四五岁的少年。
“都说了我进去等,难不成让我坐门口等,哪有这般道理,哪有这样的刁奴。”
春桃跟着傅禾菀走近,高声怒斥道,“什么要紧事,在清辉院门口吵吵闹闹,还有没有规矩了?”
吕贵家的这时候一转头看到了傅禾菀,急忙匆匆快走几步,行了礼“少夫人您总算是回来了,这奴才就挡着老奴不让进去,不知道还以为是府内什么富贵亲戚,当这清辉院是他住着的。”
春桃真是受不了吕贵家的这一张嘴,“难不成是你住的,所以你想闯便闯?”
“春桃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这,这,老奴从前也总往这清辉院里来,那时候没人拦着的,许是最近这些日子,老奴去解语院那头勤快了些,二少夫人对老奴有什么误会。”
春桃被气着了,“大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何身份,竟还敢编排我主子。”
“不敢,不敢。”吕贵家的急忙伏低做小,“春桃姑娘莫要污蔑老奴,老奴哪儿敢编排主子,今儿来,也是有急事。”
“若是这府内中馈之事,便不要来找我了。”
“少夫人,主子, 二奶奶,这,这十万火急呐。”吕贵媳妇急的想拦又不敢拦,她没想到傅禾菀真不管了,当了甩手掌柜。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嘴巴一下,疾走两步,跪到了傅禾菀面前。
“少夫人,都是老奴这张嘴,老奴该死,老奴真心日月可鉴呐,若是少夫人觉着老奴方才冒犯了您,再狠狠地掌老奴的嘴就是了,可府中的事若是耽搁了,怕是要乱了啊。”
“今日是府内要采买的日子了,有夫人的燕窝,小姐姨娘们早早写好的物件儿,沉香院那头有些破旧的地儿修缮,夫人让清了池子养些鱼儿。”
“这掌家印章还在姨娘柜子里锁着,银子支不出来,这已经是拖了一日了,夫人院子里头的吴妈妈都找奴才问了一趟,您也知道,夫人每日都要吃一小碗燕窝的,这已经没了三日了,若是再拖一日,夫人怕是会怪罪。”
“可现如今雪姨娘不在,您若是先允了,今夜便能安排下去,省的明日一早再安排出了岔子。”
吕贵家的一口气说完,眼看是急的没了法子,才来找傅禾菀。
“印不在我手中,这事我也无法做主。”
傅禾菀说完,便朝着院子里走去。
“少夫人,姨娘她就是一时帮着掌家,待您的正事儿忙完了,这侯府还是得您来掌家,这采买拖上两日,这缺些那缺些的,耽搁了事儿,最后还不是得您来处理。”
傅禾菀转身,眉眼含笑,“她的错处,为何要我来处理,若是你这般急,我差人将你送去凌大人的京郊别院,你去那头找雪娘去吧,总归是能找着人的。”
吕贵家的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这出去,没两个时辰回不来。
她这一身老骨头,哪儿经得住这么折腾。
况且那首辅大人的别院,哪是她这种下人能随随便便找过去的,这坏了规矩可是得挨板子的。
春桃命人关了院门,轻声道:“主子,这侯府这几日有的闹的。”
恐怕今日这吕贵家的,就因为这事儿被闹了。
侯爷那几个姨娘,平日里是不生事的,但是在领采买回来的衣裳帕子料子诸如此类的事儿上,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晚一日都要去找侯府夫人哭闹,以前主子都被她们来闹过。
哪怕她要的料子颜色不喜欢,争一块料子的时候,都能阴阳怪气的吵起来。
“乱吧,在太后娘娘生辰宴之前,再乱,也都能压着,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找晦气。”
春桃没问,那生辰宴之后呢?
傅禾菀觉察到了,她说完这话之时,那少年偷偷看了她一眼,又极快低下了头。
“你过来,随我进书房。”
“是。”少年轻声怯懦,跟着傅禾菀进了书房,朝着傅禾菀行了一礼。
傅禾菀坐到了椅子上,拿过桌上木制的小锤子,敲着双腿解乏,“把头抬起来!”
那少年闻言,听话的抬起头。
非常稚嫩的一张脸,少年的眼睛很漂亮,澄澈干净,透着股坚定。
傅禾菀仍然看出了一些熟悉感,“你说你是来京城的路上,同你父母走丢了,你就不想找他们?”
“我,我想先活下去,再去找父母,天大地大,不知道怎么找他们,我同父母便是要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可我不知亲戚家住何处,可我父母肯定知道,想着有机会留在京城,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他们也一定在找我。”
少年说到这里,红了眼眶。
春桃被他这话说的,也想到了她远在北疆的父母,心里头发酸。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双亲再见面。
“你叫什么名字?”
从留下这个少年之后,除了第一日带着他去了凌大人的京郊别院之外。
后来便将他留在了府中,让人观察着。
倒是听说这几日他在府中老实本分,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做事的时候,便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盯着天空发呆,亦或者是盯着门口发呆。
“我叫木愈,木头的木,伤口愈合的愈。”
傅禾菀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你是北疆来的,是吗?”
“是。”
“好,没你事了,下去吧。”
木愈低着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傅禾菀皱眉,起身到书案前,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主子,这是何人?”春桃识字,便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梁纾。”
傅禾菀将这两个字,上半部分,还有侧边都圈了出来。
“木,予,和方才那个少年的名字很像,主子,这是何意?”
春桃还是想不明白。
这梁纾是谁,为何取一半字,而木予二字,又和外头那少年名字读起来是一样的。
傅禾菀轻叹一声,“长得有些相像,名字又是这般能拆解出来,让我如何能不多想!”
可是身世却又完全不同。
梁纾出身于北疆的武将世家,甚至梁纾的爹,比她父亲还要官高一级,在北疆凉城驻守,梁将军同她父亲交好,梁纾后来便追随了她父亲,年纪轻轻的便成了千户将军,可谓是年少有为。
傅禾菀写了一封家书,信中顺带问了父亲,让父亲去梁将军家看看梁将军的嫡子可还好。
虽说这封信没头没尾的,父亲怕是被她搞糊涂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是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即便不知她要做什么,她说了,父亲定然会去问问的。
上一世,她其实对远在北疆的父母是有过埋怨的,现如今回想过往种种,她才明白。
一家人,哪怕不在一处,心也是连在一处,远隔千里也是挂念着彼此。
而有些人,哪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心也是隔着重重无法跨越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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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后,太后寿宴,举国皆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