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年长楚昱恒十几岁。
偏安蜀州这个天下粮仓多年,日子过得顺心如意,体态上丰腴了不少,圆滚滚的,如今就连眼睛都要因为满脸的肉堆积,而快变成一条缝隙了。
蜀王谄媚般的为楚昱恒又倒了一杯茶。
楚昱恒连忙欠身,
“二皇兄为我斟茶,不敢不敢,太折煞小弟了。”
蜀王一啧,
“说什么呢,我的好兄弟不远千里前来看望我这个兄长,别说斟茶了,只要五弟肯放过我的家人,就算让兄长我给你跪下磕几个,兄长都不在话下。”
楚昱恒已经尽量在保持微笑了,
可无奈他杀神的名声在外,
面色又素来冷峻让人心生惧色,
其实不笑还好一点,
他这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亦正亦邪的让人捉摸不透,
蜀王心里着实没底啊。
楚昱恒入蜀王府之前已经在蜀州城内徘徊了几日。
对于蜀王,
他深信他不会造反。
但深信不值钱,
比如说寒王夫妇,
楚昱恒心尖又颤了颤,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
经他暗中多番打探,却是没发现蜀王有反心的痕迹。
只不过蜀王府戒备实在是森严,
蜀王好似猜到京里会派人前来暗杀他一般,
王府内的府兵十班一轮岗,
全府毫无死角,
怕是一只苍蝇也很难悄无声息而至吧。
“若陛下真准备大军压境,二哥准备如何应对?”楚昱恒问。
蜀王抿了抿嘴,
吐出一口浊气,
“不瞒五弟,
蜀州如今的景象来之不易,我不忍蜀州百姓因我惨遭屠戮,我早将逃跑的路线规划好了。
届时一路往南,
苗疆那边原也有我之前安插的线人,
全家老小隐姓埋名做个寻常老百姓保命应该不在话下,
只是眼前这般富贵,怕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楚昱恒点点头,
试想一下,除了往南跑,蜀王别无选择。
“那,若我真的是来杀二哥的呢?”
楚昱恒还是忍不住调侃,
他斜腻着眼睛看着蜀王,想看他的表情,也想知道他心中到底信是不信。
蜀王不负众望,
一个踉跄跌坐到椅子上,
一旁的蜀王妃瞬间放声大哭起来,
接连着后堂之内跑出一个老大不小的胖姑娘,一步一顿的砸在地上,远看是一口缸,近看却是一个腰比缸还粗的胖女子,
那女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因为和蜀王实在太像。
“你这个坏人,想要我们全家的命,没门,我跟你拼了。”
天慧郡主冲过来的架势,自带一股子暖烘烘的热风。
楚昱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天慧郡主一下子扑倒,
满桌子的瓜果梨桃散落了一地,
再看过去,
楚昱恒被天慧死死的压在身下。
“我让你欺负我父王和母妃,看我不坐死你。”
天慧边骂边不停的跳起下压,
楚昱恒心里暗骂,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我。”
他不能推她,
只好趁着她弹起来,连忙打了个滚,十分狼狈的爬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
楚昱恒是想说她胖的,
忽然又停了口,
女孩子如论是何长相都不应该拿出来被调侃,
更何况荣王作为叔叔辈的,
又多年未见侄女了,
自然不能上来就一记暴击,
尽管他眼下已被气得怒发冲冠,腮帮子鼓得像个球,眼看就要爆炸了。
“哎呀,天慧啊,休得胡闹啊。”
蜀王吓得脸色发白,
他连忙上前不停的掸去楚昱恒身上的灰尘。
王府内府兵众多,
今日荣王到访却没有一人守在旁边。
因为蜀王知道,
就算此刻王府有千军万马在,只要楚昱恒想杀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的。
“你五皇叔吓唬你呢,你这丫头没头没脑的,冲撞了皇叔,还不赶紧给皇叔道歉。”
天慧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
脖子昂得老高,恶狠狠的看着楚昱恒。
“哎?”天慧眼神瞬间柔和,
眼珠子滴溜溜的上下打量着楚昱恒,
她眉眼即刻舒展,
像只刚睡醒的大胖猫。
“五皇叔竟长得这般俊俏啊,五皇叔是个美男子呢。”
蜀王扶额,
楚昱恒更是汗颜。
心想,
“蜀王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给吃成这样不说,怎么竟还是一个花痴性格呢。”
今日的运动量已经超出了极限,
前一秒天慧还在眯着眼笑,
下一秒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整一套下来看得楚昱恒目瞪口呆,
若非自己亲眼所见,
当真以为蜀王一家子是故意演戏给他看的。
蜀王连忙叫来了十名壮汉将天慧抬回了房间。
蜀王无奈摇头,
“五弟你也看到了,
绝非我有意抗旨不遵啊,
天慧若是入京,
何人能有如此心性如我们亲生父母这般好生照顾她啊。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老来子。
我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任何不妥之事情,
陛下怎么就突然放心不下,非要挖我的心肝才肯相信我的忠心啊。”
说话间蜀王不自觉流下泪来,
蜀王妃也跟着哭,
这几个月以来的折磨煎熬,苦煞了王府内上上下下。
蜀王虽然一直不太喜欢荣王,
可相较于他那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睿宣帝,
荣王显然更有人情味一些 。
蜀王正欲进一步解释一番,
只见楚昱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眼前的木凳用力向蜀王的面中砸了过去。
蜀王吓得立在原地,有种就死的绝望感。
楚昱恒随即拉住蜀王的手腕一扯,
蜀王顺势倒地,
一只铁箭重重的穿透木凳向楚昱恒的眉心冲了过来了。
楚昱恒动作机敏的一闪而过,
铁箭力道之大,直插到了一旁凉亭的廊柱上,将那柱子劈开了无数条裂纹。
蜀王大喊,
“快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王府内府兵倾巢而出,
一番搜查过后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蜀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造孽啊,谁啊,哪个畜生想害本王啊。”
那一箭很显然并非冲着蜀王去的,是冲着楚昱恒去的。
蜀王拉着楚昱恒的手满眼诚恳的哭诉道,
“五弟,
若我说这刺客绝非我安排的,
你会信么?”
楚昱恒一边警惕的环视着四周房顶上各个角落,一边耐心的将蜀王扶了起来。
这种穿串儿似的箭法,以及这力道,
楚昱恒心下明了,
北鞍人也来这蜀州境内预备挑事了,
他不惧北鞍武士,但是他忌惮北鞍的七律大毒王。
苗疆一带与北鞍都好巫蛊毒虫之术,这是最让他头疼的,也最难以防范的。
“看来,必须要小七亲来一趟,
若非如此,怕是怎么交代在这的都不知道了。”
楚昱恒当夜便书信给了许安随,
后又与蜀王密谈至破晓时分。
蜀王冲着楚昱恒深深一鞠,
“大恩不言谢,若真能就此逃过一劫,救命之恩,二哥我当没齿难忘。”
蜀王带着全体蜀州守城军前去百里开外的南疆边防参战了。
屠家嫂子和李行武带着旧部以及楚昱恒暗中派给他们的人装成苗疆二十四部在两国交界处闹出不小的动静。
苗王震怒,
以为是北鞍人提前发起了行动。
“这群北鞍狼崽子最是不讲信用的。
怎么着,
这十万大山之中没我们的助力,
他们当真认为自己是边防军的对手不成。”
苗王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想给北鞍人一些教训。
而另一侧原先准备联合苗疆二十四部对大胜南疆军两翼包抄的北鞍军也满腹不满。
“说好半月后的,为什么提前这么早行动。
这般南蛮子脑子是不是有泡,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好了,打草惊蛇,大胜开始向南集结兵力了。
咱们还打个屁,
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的山地战。
咱们先不动,
非要让那些狂傲自大的南蛮子长长记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