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宇的目光在颤动。
这样的见面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很震惊，很惊喜！
她…还活着？！
他当然已经想起，所有人在第一世最后一刻的死亡。
神帝一掌打碎埋骨之地，顺带杀死了大部分“魔人”。
其中包括…顾倾城。
神帝极度厌恶阴间的一切，所以属于它的轮回里，不应该存在埋骨之地。
也就是说…人界的一切可以无数次重头再来，魔界却不能够。
一旦有魔人被杀，他们也就再没有重生的机会。
而魔界一直存着修士，只是因为神帝不会将他们全部杀死。
神帝要等待齐宇，于是魔界的修士也能够在漫长的时间里恢复鼎盛的数量。
他们被神帝当作一种…游戏的副本。
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败…
相比人界，魔界的人，总是“新的”，并非固定的角色。
那么…倾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和庭晓婉长得一模一样，齐宇的第一想法当然就是认为——
庭晓婉突破了原有的世界，来到了魔界。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
她不是庭晓婉，真的就是——顾倾城！
齐宇怎么可能想到，自己计划在内想要杀死的魔主，原来是她！
现在…又该怎么做呢？
“你怎么没死…”
话一出口，齐宇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人能问出来的？
果然，顾倾城眼神有些幽怨，轻声问：“你很希望我死么？”
“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
他确实太激动了，难以言喻的激动！
“激动什么？”
“三倍的快…额不是，那个什么，就是看见你还好好的，我感觉魔界…都有了太阳。”
顾倾城愣了一下，似是有些诧异。
她盯着齐宇看了一会儿，终于笑了起来，如花儿绽放。
她柔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样的话了？”
她当然是听得很高兴的。
不过以这个家伙的德性，说出这种话，属实让她有些惊讶。
“……”
齐宇没有回答。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在惊喜过后，莫名其妙的很放松…
越盯着顾倾城看，他就越觉得放松。
就好像…他已经来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可以在这里肆意妄为，也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他会被她宠着…
被她护着…
真的…很安心…
顾倾城见他在发呆，有些好奇。
但结合方才那句不似他性子能说出口的有些“轻佻”的话，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顿了顿，她问：“你是不是…已经回去过了？”
齐宇：“……”
她怎么知道？！
“很吃惊么？也对…你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
顾倾城解释说：“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你从我的身体里出去了呀。”
“？？？”
静…
从什么？
出去？
齐宇石化，接着迅速后仰。
稍等，这个…是解释？
虽然在下很想，但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我…我什么时候进去过了？！
当然重点是既然已经进去过了，那怎么能遗忘那一段记忆与感觉呢？！
齐宇抱着脑袋，非常的难受，比打不过神帝还要难受！
到底是什么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
一点都想不起来啊！就连她的尺寸大小都…
她的这一番打扮，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倾城见他这模样，连忙握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
“你的…”
齐宇本想脱口而出一堆荤话。
然而，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温柔与心疼，他玩笑的话语在喉咙卡了一下，又吞回了肚子里。
他竟然变得有些乖巧。
他那一直以来极其肮脏的心出奇的纯洁起来。
他低声说：“除了第一世，对于你，我真的…再没有任何印象…”
“没关系，我陪你慢慢想，好不好？”
“嗯……”
齐宇能感受到一股极致的宠溺。
倾城给他的感觉，和红仙完全不一样，像个姐姐。
不过…好像更喜欢了？
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反握住她的手。
真的很安心…难不成是因为晓婉？
搞不懂啊…
顾倾城盈盈一笑，红唇凑了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齐宇发现自己不想闪躲，打心底里不愿意避开。
不是因为色胆包天，只是…真的无法拒绝。
“好久都没亲过真人咯。”
“？”
这又是什么意思？没亲过真人？
难不成之前是在虚空那什么…
咳咳，打住。
齐宇随她一道坐下。
“我本以为我只有第一世来过这里，不过我现在觉得…似乎不止一次？”
顾倾城摇了摇头，说：“你先告诉我，你零散的记忆是怎么来的？”
“零散…”
齐宇脑子里装的，可以说几乎已经囊括了这个世界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
这也叫零散？
他直言：“青龙。”
顾倾城恍然，“那你就是知道了大部分，只是有一些东西没有想起来。”
“什么东西？”
“一些于你而言微不足道的事咯。”
齐宇满脸歉意，“我真的…”
顾倾城眨眨眼，“真的记不清了？”
“嗯。”
“真的吗？”
“没有印象…”
“你没有骗我？”
“…额，真的，你有必要如此确认这一点吗？”
“哦…”
顾倾城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撅着嘴，“你和我都已经在这里成亲了呀，你这人，连这件事都想不起来了吗？”
“……”
先别说这件事，你看看成亲是为了啥？
那件事在下都想不起来，何况是前面那走过场的流程呢？
不过听她绕这么两句，齐宇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他得到的记忆没有错，只是对于自身的一些细节，确实没有补全。
他现在脑子里装的一切，都是青龙给他的。
他之前虽然已入神主，但因为马上就出境去找神帝了，所以并没有任何一点时间去自己唤醒记忆。
而现在他又失去了力量，他能够知道的，依然只是从青龙的视角看见的一切。
关于灵域大部分的东西他确实都知晓了，剩下的那些…
想必只有以前的他才知道做过什么。
他正在回忆，顾倾城则是盯着他看。
脸还是这张让她神魂颠倒的脸，只不过…
怎么看不出来他的脸皮，竟如此之厚了？
他听见成亲居然没有一点紧张，而是有些…懊悔的意思？
像是在懊悔为何忘记了那样的好事…
emm…是以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好一点呢，还是现在的他？
好像现在的他…
才会…贪心呐…
“哼，想不起来就算了！”
“我的我的，我一定能想起，一定！每一个细节我都不会放过！”
顾倾城抿嘴一笑，也懒得逗他了，捏了捏他的手，说：“它本无法压迫你的魂灵，因为你太强了。”
“……”
开始真正的解释了吗？
不过…因为太强，所以无法压迫？
齐宇愣住了，能听出她说的是神帝。
这不就…更离谱了？！
既然无法压迫，那么神帝怎会继续做无用功？
他自己也记得，他的魂魄是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渐渐变弱的！
这又是什么新的情报？！
顾倾城又抬头，脉脉望着他的眼睛，“只因为…你分出了一丝魂魄，为了保护我…”
“……”
原来…
是这样…
齐宇瞬间就懂了，这么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可以说是直接开启了那可怕轮回的——
钥匙。
这么做，值得吗？
想必没有这一丝分魂，也就不会有后世那么多的事了吧。
齐宇一脸无语，曾经的自己，竟是个情种，估计还是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垃圾…
真是…
太好了！
太棒了宇哥！给你点赞啊！
这不就是个现成的老婆了吗？看看青龙还敢不敢嘲讽老子！
顾倾城看见他脸上的坏笑，轻哼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高兴的事情。”
顾倾城歪开脑袋，“在想你家那位红仙？”
齐宇摇了摇头，义正言辞（恬不知耻）的说：“其实，你们两个，我都在想。”
顾倾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瞬间红了脸，瞪着他，“你想得美！”
她知道那个臭丫头在齐宇心里是什么地位。
所以她其实…是很乐意听见他得寸进尺的。
只是…这种心意她怎么能够表现出来嘛，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齐宇在那挤眉弄眼。
不晓得是不是魔力吸多了，他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好像…更随欲了？
不过，他并不想压迫自己的欲望。
面对任何事，他都再也不愿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他要贪婪，要霸道！
毕竟，他已经被一个畜生压迫了数亿年！
顾倾城见他这无赖模样，咬了咬牙，忍住了…偷笑的想法。
她玉手一翻，一个法宝出现在手中——魔镜。
“我听他们说你要镜子，是想找谁？”
齐宇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说：“你。”
顾倾城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哼哼道：“算你识相。”
齐宇继续认真，“你们俩，我全都要。”
“你…”
就算…就算那个什么…
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你就不能只说我呀？呆子！
还全都要呢，真是的…
“我知道，那镜子里的东西我要是看了…你就必须做我老婆。”
“……”
顾倾城浑身一震，呆呆看着他。
“我能猜到一点点。”
“……”
“你愿不愿？不对，不该这样问…换句话，不管你愿不愿，你都是我的！”
“……”
顾倾城脑袋靠在他肩头，想打他一下，却被他握住小手。
两人静静的依偎着，过了许久…
“魔界的所有，你要自己看，还是我说给你听？”
“当然是自己看！”
顾倾城笑道：“好，那我在外面守着你。”
齐宇拉着她的手，“你不陪我？”
顾倾城刮了刮他的鼻梁，“傻瓜，魔镜要有人开启和维系嘛。”
“……”
齐宇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如果有什么事，你马上，立刻，瞬间放我出来！知道吗？”
“知道啦。”
顾倾城一挥手，魔镜瞬间变作一人之高。
齐宇起身，与她对视一眼，“那我进去了。”
“先等等，你…你来这里的计划是什么？你还没跟我说呢？”
齐宇摇头，只是说：“先入魔镜。”
顾倾城垂眸，却是不再看他，“…好。”
齐宇抬腿，走入镜中。
……
……
“倾城？倾城？你没事吧？”
朦胧中，顾倾城听见某人的呼喊，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埋骨之地？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你没事就好。”
耳畔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是松了一口气。
顾倾城猛的坐起身来，看见了身前…一道若有若无的残魂！
她伸手往前触碰了一下，颤声说：“你…你已经…”
“打不过。”
“……”
打不过。
那被绝对压制的画面在她脑海重现…
顾倾城沉默了。
过了很久…
她叹了一声，“那就…再来一次吧。”
“嗯…再来一次…”
“……”
“……”
“你…你怎么…”
顾倾城看着他脸上有些勉强的微笑，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她怒了，吼他：“混蛋！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永远赢不了它了吗？！”
齐宇沉默不语。
“谁让你救我了？！谁让你自作多情！”
“……”
顾倾城想要狠狠揍他，手到半空，却不敢落下去。
这是他的一道分魂，怎么可能受的住她的一掌？
她怎么可能…舍得下手呢？
“谁稀罕你来救！”
“……”
“谁稀罕你救了？！”
“……”
她哽咽着，低声喃喃：“反正…反正在你身边的人…也不会是我…”
齐宇猛的抬头，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大胆的说出了内心的话。
他张着嘴，不知如何回应。
他只是“胆小”，又不是瞎子，顾倾城这么多年在青龙的掩护下，来了龙族不知多少次。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顾倾城对他的意思。
但他不敢…
“胆小鬼！”
“……”
顾倾城的眼里，有泪，有爱，亦有恨，还有道不出的苦涩。
这个家伙，从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停留。
既然如此…
风不停留，何苦绕来摇晃灯火？
她知道齐宇对她并无念想，就好像…
好像把她当作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
当作一个…为美好的明天而战的守护者…
可其实，谁乐意去管世界怎么变化呢？
她哪有什么崇高的理想？
她会对那虚无缥缈的自由产生什么执念吗？
不…
一直都是他有理想，他有执念。
只不过是他想要看见的这一切，她都心甘情愿为他开拓罢了。
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
她愿意啊…
她想要他成功，就算这一次失败了，只要他的魂魄无损，那就有无限的机会。
可是，这个混蛋！
这个混蛋居然为了救她，让一切都落空了！
她明明没有那么重要的…
为什么…
你既然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要做得好像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一样……
一个眼神，可谓百转千回。
齐宇心中有愧，忍不住唤了一声：“倾城…”
顾倾城深吸一口气，眼里的神采渐渐恢复平静，“接下来怎么做？”
“……”
“说话。”
齐宇沉默片刻，轻声说：“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会出手救你。”
顾倾城咬了咬牙，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早就已经答应帮你，自然不会出尔…”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会出手。”
“……”
“哪怕我失败，我也要救你，它想同化…就让它同化吧。”
“……”
顾倾城瞬间泪如雨下，“谁要你说这样的话了！”
“你不是…不是我的棋子。”
“那我是什么？！”
“……”
顾倾城狠狠的盯着他，“说啊！”
“我知道，你做的所有，只是为了我。”
“…谁稀罕你！”
齐宇凑上前来，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又不敢。
“你就只会欺负我！从宗门开始就一直欺负我！”
顾倾城扔了一把泥沙，穿过他的魂魄。
齐宇看着她的双眼，沉默…
终于，他还是开口：“不管你稀不稀罕我，我齐宇发誓，若能走出它的棋盘…定不负你！”
“……”
顾倾城呆呆看着他。
他说出这句话，真像…一个诱骗女子的畜生。
他就是一个畜生，一直都是。
他这么说，不就是想偷她的心么？让她一直愿意帮他…
“这是你的手段？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就是一颗棋子。”
齐宇低着头，“你若如此认为，那我无话可说。”
“……”
他这样…
好像也…很好呢…
起码他是愿意骗的…
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啊…
她突然抬手，猛的一掌打在自己的胸口！
“倾城？！”
顾倾城脸色惨白，鲜血自嘴角留下。
她方才一掌…竟将自己的魂魄震出了一个缺口！
她又伸手，灵力之光照在齐宇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
“干你何事？！”
“……”
齐宇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下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吸引力…
顾倾城直接将他吸入体内…补上了灵魂的缺口！
“你便是败了，我也不许你死！”
“……”
“它不可能将你完全同化的。”
“……”
“就算打不过它，我也要你永远陪着我，我会一直…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