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让我回过神来,是张全正瞪大眼睛打量着我,手电筒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起诡异的光。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张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秦玉林说你能帮我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确实和那些行尸走肉不一样。”
我看着张全:“这算是承认你和秦玉林有合作吗?”
“我好像从来也没否认过吧?”
张全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容,又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对了!既然你这么厉害,要不要猜猜我是怎么让你把电话打给我的?”
我从口袋里拿出已经关机的手机:“现在的人很少会记号码,只要把你的号码,用肖海的名字存在我手机里就行了。”
“至于怎么存号码也很简单,为了避免影响治疗,我接待病人的时候会把手机放在诊室外面,你只要稍微打扮一下混进诊所,很容易就能拿到我的手机。”
“……没劲!”张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还想跟你显摆一下呢!”
“其实你还是可以显摆的。”
我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这个办法虽然简单,却有很大的风险,你怎么能确定在你改完号码之后,我和肖海不会通电话?”
张全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你会问声音。”
“应该是变声软件吧?就像那些明星的导航语音一样,肖海破案的能力不错,所以经常会受到采访,拿到他的声音样本并不难。”
张全“啧”了一声,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惨淡:“我能确定你们不会通电话……或许是因为经验吧?”
“经验?”
张全惨然笑着点了点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改号码这件事,我已经做过几百次了。”
“几百次?!”
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因为它意味着张全保留记忆的时间,比我预想中还要久的多!
而且按照庄湘的说法,我进入这个梦境只有70几次,和眼前的张全相比,我似乎应该更相信庄湘?
于是我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张全:“你撒谎,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明显是不认识我的。”
“那是因为老子演技好!”
张全露出个嘚瑟的表情,但马上又萎靡下去:“这件事很复杂,我还是从头说吧,那年我六岁……”
“等会!”
我连忙抬手打断张全:“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张全随口回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都三十五好几年了。”
“……能不能从你认识我开始说?”
“不行,没有前面那段我怕你听不明白。”张全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看我面色不善又改口道:“要不我简单概括一下,你听不懂再问我?”
我没说话,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张全便开始了他的回忆——
在六岁那年,张全表现出了极高的绘画天赋,于是父母便开始着重培养,之后的情况和我知道的差不多。
他考入鲁美、以专业满分的成绩从鲁美毕业、以个人名义开办工作室,又在被曝出丑闻之后身败名裂。
值得一提的是,张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并没有心灰意冷,只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强烈的失望。
于是他放弃了一切,成了一个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当然,他并不把自己当成流浪汉,而是一个随性洒脱的艺术家。
就这么洒脱了几年,在一个夏天的深夜。
在桥洞下饿醒了的张全,先喝了几口河水充饥,然后出发去他经常“光顾”的一家大排档。
这家大排档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有时会把客人没怎么吃的东西留下来,分给附近的流浪汉。
张全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醉汉结了账准备走,便守在旁边,想等他们离开之后吃点剩饭。
结果当时可能太饿了,张全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又好巧不巧的被那几个醉汉听到了。
于是,他成了他们找乐子的工具。
几个醉汉又买了一大把肉串,刚从炉子上拿下来还滋滋冒油,油脂浸炸辣椒和孜然的香气,就连吃饱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更何况是已经饥饿难耐的张全?
见他们把肉串递给自己,张全道了声谢伸手想接,那人却又把手收了回去,调笑着让张全趴在地上学狗叫,叫一声就给他一串。
就算是真正的乞丐,恐怕都受不了这种侮辱,更何况是一身傲骨的张全?
于是张全破口大骂,然后被那几个醉汉按在地上一顿毒打。
大排档里还有其他食客,但没人愿意为一个流浪汉出头,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掏出手机拍照录像,后来还是大排档的老板报了警。
可是警察赶到的时候,那几个醉汉已经没了踪影,他们将张全送到医院又垫付了医药费,一再保证会找到那几个醉汉,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文。
不是警察不作为,而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张全在医院躺了几天,警察预付的医药费用完了,于是他便被赶了出来。
无家可归的张全,只能又回到那个栖身的桥洞,半夜因为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睡不着觉,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又一次走到了那个大排档。
看到那几个正在结账的醉汉,张全只觉得心里“腾”的窜起一股火苗,走上前去抄起一只空酒瓶,二话没说直接敲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
长期营养不良的张全没什么力气,可那人还是疼的龇牙咧嘴,大骂着问张全是谁,竟是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
当时的张全并未多想,只当是他们上次喝多了没记住,可是警察赶到之后,他开始发现不对了。
赶到现场的民警,就是上次把张全送到医院的人,可是他们竟然也不认识张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打的人只鉴定出了轻微伤,于是张全只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十天。
十天之后,张全从拘留所出来回桥洞睡觉,半夜饿醒出来找吃的,结果又一次在大排档遇到了那几个醉汉,而他们依然不认识张全。
听到这里,我已经能感觉到那种绝望,拍了拍张全的肩膀试探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意思是,你发现自己陷入循环多久了?”
张全转头看我,脚边的手电光让他的脸半明半暗:“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