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几位姑娘住下,陆英才回了院子,虞无疾大约是累极了,已经贴着床沿睡着了,陆英没有吵嚷,轻手轻脚从床尾挪了上去,可刚一躺下,身上就贴上来一具热烫的身体。
又来这一套。
“松手。”
她低声呵斥,对方充耳不闻,甚至还搂得更紧了些。
陆英曲起后肘顶了他两下,这位置打人最疼,哪怕她没有用尽全力,对方也该有感觉才对。
可对方却仿佛睡死了过去,竟是半分反应也没有,活像陆英那胳膊肘落下的地方,没长在他身上一样。
“你别装死。”
陆英低声开口,身后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陆英都想咬他一口,可却忽然想起了那茶,动作莫名地就顿住了。
片刻后,她低低叹了一声,都在一张床上了,靠近些又如何呢?
若不是过不去心里那个被算计的坎,其实找些欢愉也未尝不可。
她没再理会,躺下合眼睡了。
身后的人却有了动静,虞无疾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盯着陆英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才悄悄撑起身体,打量她的脸色。
只是夜色太暗,有些看不清楚,他不得不努力抻长脖子去看。
“你睡不睡?”
陆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虞无疾一个激灵,猛地缩回了脖子,片刻后一声闷哼响起来。
陆英察觉到不对,连忙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虞无疾嘴硬:“没事,你睡吧。”
他如果说有事,陆英未必会理会,可他说没事,那八成是真的有事。
她探手去点灯,手腕却被抓住,虞无疾趁机摩挲了两下,这才开口:“咬到嘴了。”
陆英掀开帐子,借着月色看他的脸,果然瞧见他嘴唇上冒着血,连忙拿过帕子摁住了伤口。
“你可真是……”
她找不出话来形容虞无疾,索性没再说下去,起身要去找药粉,被虞无疾拦住了,“我自己去。”
他把陆英推回去,用被子裹好,这才下了地,陆英想着他刚才死活不肯松手的样子,犹豫着开口:“这也快开春了,你是不是又……”
虞无疾显然没听懂,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陆英没再开口,翻身躺了回去,虞无疾却反应了过来,大步走到了床边:“你是不是想说我是牲口?到时候发情了?”
陆英微不可查地蜷了下手指,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肩膀上搭了一只热烫的手,陆英还以为他要把自己掰过去逼问,可下一瞬搭上来的却是被子。
虞无疾没有追问,只嘀咕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就再次靠了过来,厚实温暖的胸膛紧紧贴在她后背上。
陆英指尖勾住了被子,心虚之下,一宿都没回头。
大约是这几天累的厉害,这一宿她竟难得睡得安稳,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身边也没了人。
倒是月恒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语气却很激昂,像是在骂人。
“怎么了?”
她披上衣裳开了窗,清晨凛冽的寒气迎面扑过来,她被呛地咳嗽了一声,月恒心下着急,连忙要来关窗户。
侍女动作却更快,几人几乎是蜂拥而入,有人关了窗户,有人拿了衣裳,有人捧了手炉。
陆英转瞬间就被捂得密不透风,她张了张嘴,却半晌都没开口,最后只好看向同样呆滞的月恒。
“你怎么没出去?刚才是怎么了?”
提起这茬月恒也回过神来:“还不是那些难民,咱们施粥倒是施出错来了,今早竟然有人说咱们熬的粥有问题,毒死了人。”
陆英的脸色瞬间变了:“出人命了?”
月恒点点头:“让大夫看了,确实是真死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陆英面露怒色,抬脚就想往外走,侍女连忙劝阻,陆英低声呵斥,情急之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强势:“闪开!”
月恒忙不迭解释:“少师已经去看了,他说他去解决,别扰了你安眠,这才没让咱们惊动你的。”
陆英脚步一顿,虞无疾去解决了?
能在粥上做文章,可见是冲着她来的,惊动虞无疾做什么?
“我还是去看看。”
她抬脚继续走,却被单达堵在了院门口。
“夫人这是要去粥棚吗?主子刚才让人来传话,事情已经解决了,请您安心修养,不必为这些琐事担心。”
陆英眉头皱成了一个小疙瘩,这么快就解决了?
“实情如何?”
“是小人陷害。”
单达倒是毫不避讳,“转运使渎职,罪责明确,昨天主子一回来就把人抓了,那周夫人昨天晚上来门前求见过,被咱们挡了回去,想来是怀恨在心,想着拉咱们下水,就盯上了咱们的粥棚。”
陆英一时默然,虽然猜到了周家会倒,却没想到这般无声无息,就在前天,对方还耀武扬威来着。
“替我多谢少师。”
她颔首道谢,虽然这件事也算是被牵连,可本该是能避免的。
她并不想为自己找借口。
单达却连连摆手:“这话属下可不敢传,主子先前还特意嘱咐属下,要把话说明白,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能风光的时候他领着,出了事就推给旁人,世上没有这么窝囊的男人。”
“对了,”
单达从怀里掏出盒药膏来,“主子去衙门了,让属下把这个送回来,找廖大夫配的,治冻疮很有用,请您别忘了涂。”
月恒面露狐疑,往陆英手上看了一眼,这才瞧见她又起了冻疮,连忙将药膏接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也不说呀?”
月恒有些自责,她竟没注意。
陆英本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可这么被念叨着,手背上的冻疮竟像是真的难受了起来。
她拽了拽袖子,将那矫情的想法压了下去:“回头上药就是了。”
月恒催着她回屋子:“姑……”
她话音一顿,改了口:“夫人今天就歇歇吧,和姑娘们说说话也好。”
陆英本是闲不住的性子,可这一刻却忽然真的想偷个懒,她歪在软榻上,拿了本闲书,一侧头,却瞧见床头的琉璃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样式,竟是鱼跃龙门的样式。
“这是什么时候换的?”
她随口问了一句,却见月恒正抬头看着门外。
“怎么了?”
月恒脸色有些不好看:“姑娘,我怎么看着,那是夫人啊。”
陆英诧异地看了过去,果然瞧见虞老夫人带着一个人自门外进来,那身形太过熟悉,果然是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