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星稀;
天地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让人沉闷压抑。
这样的夜晚,最好不要思索太多的事,很容易让人思绪混乱。
李逍遥坐在茶桌旁,手中的香茶,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与他并排而坐的还有一位大将军,身材威武,露出一丝让人敬畏的威严。
只是现在那刚毅的面容上,浮现出无比的痛楚。
他是朝廷的镇北公,是八万铁甲军统帅,却没有教导好唯一的女儿。
今夜这个白衣少年深夜来访,已经让他心生不安,最后还是出事了!
今日白天。
皇宫连死两名宫女,连太后也差点遭到暗算。
没想到夜晚在后宫之中,被囚禁的睿亲王又被人刺杀。
若不是这位少年在场,只怕朝廷又会失去一位亲王。
而这一切的刺杀,少年怀疑是他唯一的女儿-林玉儿!
他很愤怒。
刚才已经跟少年,激烈地争论了一番。
可少年说出了种种的疑点,让他无言以对。
太后寿辰之日。
木大将军的小儿子欲要行刺太后,这本来是二十年前的恩怨,可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牵扯其中。
为了救出被囚禁在,禁卫军地牢的木家小子,自己的女儿不惜以身涉险,那一刀几乎要了她的命。
这些都是李逍遥亲眼所见,而且他也见到了,那位死而复生的木家小公子。
厉王深夜被刺杀。
厉王府多人都看见,那是一个双目猩红的怪物所为。
可最后。
那双目猩红的怪物,竟然出现在镇北公府,他唯一女儿的阁楼之上。
据李逍遥所说。
那双目猩红的怪物,是被一条青蛇引诱着,而最近府中家奴纷纷议论,府内多见青蛇出没。
本是秋天,有蛇虫居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么诡异的青蛇,却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今日太后遇刺,睿亲王遇险,俱是一条条青蛇所为。
这都是李逍遥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假。
他的女儿,镇北公府的大小姐,都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早年为了建功立业。
他跟随木大将军南征北战,从小没有陪伴过女儿一天,就连妻子去世也没有回来吊唁。
后来荣升为朝廷的镇威大将军,又受封镇北公,掌管八万铁甲军。
他深知责任重大,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完全忽略了家人,忽略了唯一的女儿。
女儿所有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想以此弥补自己的过失,只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女儿的内心。
林玉儿虽然有些刁蛮,可从来没有惹出什么大事,京城之中也没有她不好的传闻。
一个女儿身。
将来相夫教子也就够了,现在顽劣一些又有何妨!
女儿渐渐长大,早已过了花季之年。
作为镇北公的大小姐,爱慕之人比比皆是,可这丫头竟然一个都看不上。
他也曾逼问过,女儿却说已有心爱之人。
他曾是木大将军的亲卫,女儿出生以后,也常在大将军府玩耍。
他知道女儿从小与大将军的小儿子交好,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大将军被满门抄斩,两人也就在没见过面。
直到木家小公子,现身太后寿辰。
他以为女儿一直与之有联系,现在想来只怕其中内有隐情。
木家小公子被景王所救,连夜送出中原。这么多年一直隐姓埋名在句丽,怎会与生活在京城的女儿,保持着联系。
女儿确有心爱之人,但不是那木家小公子,那人就在京城,而且身份很是尊贵。
尊贵到女儿不会轻易透露他的名讳,更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丫头,太痴情了!
“老哥,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逍遥望着他,神情浮现无比的期望。
虽然现在锁定了闵王,也确定皇帝中毒,必然与这镇北公的大小姐林玉儿,脱不了干系,可现在的证据还是不足。
他还没有找到,闵王跟林玉儿之间的联系。
如果两人只是富贵阁,与亲王合作的纽带,一位千金大小姐,断然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
能让一位少女不顾一切,只能是为了一个情字。
可闵王爷已到不惑之年,而且早有王妃。
而林玉儿虽然已过花季之年,却依然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这两人怎么可能有交集,还产生情愫?
他不理解,也不是很相信!
“我……我……”
镇北公支支吾吾,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陪伴女儿太少,他知道的事并不是太多。
哎!
李逍遥微微叹息,望着眼前威震朝廷的大将军,眼神中有埋怨也有悲哀。
他们刚才已经询问了府中很多人,就连大小姐贴身的丫头,都严加询问。
没有人知道大小姐的行踪,也不了解大小姐的事。
林玉儿蛮横。
整个王府的家奴都很惧怕,大小姐出门,更是不许任何人跟着。
至于大小姐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们更是无从得知。
前厅的气氛很复杂。
凝重中带着一丝悲哀。
镇北公一脸的愁容,神情很是着急,其实内心已经在深深的恐惧中。
如果他的女儿,真的牵扯这桩皇家命案,镇北公府几百条人命俱要陪葬。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那虚无的威名。
子不教父之过;
他没有怨言,只有深深的自责。
但是如果连累这么多人丧命,就算进入地府,也会受到深深的谴责!
突然。
李逍遥猛然站起,面色浮现一丝决绝,似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想……”
“你不用说,跟我来吧!”
镇北公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影似乎一下苍老了很多。
少年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询问只是怀疑,可查找就是确定了!
这个少年一但进入女儿的闺房,说明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镇北公府,只怕也在朝夕之间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所有的家奴都在远处偷偷张望,神色俱是疑惑。
大小姐虽然刁蛮,可也没听说过做出多么出格的事,今夜这个少年的到来,似乎告诉所有人,大小姐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不仅仅十恶不赦,恐怕还会株连九族!
镇北公的心,都在默默地滴血!
他没有责怪女儿,只是深深地痛恨自己。
威震朝堂如何?万世威名又如何?
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教导和保护不好,怎么有脸去见自己的亡妻。
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啊!
一座精美的阁楼,耸立在后院之中,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镇北公突然停下脚步,往日凌厉的眼神,现在被深深的自责覆盖。
这座阁楼。
他来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我自己上去吧!”
李逍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神情也很复杂。
他知道镇北公的哀伤,可独自进入一个少女的阁楼,还是第一次。
这是很失礼的!
第一次进入少女闺房,还是烟儿的阁楼。
那时有烟儿陪伴,再说他们之间的深情,并不让他觉得有什么难堪。
镇北公苦涩地一笑,缓缓走了进去。
阁楼不是很大。
下面是待客的前厅,一道阶梯通向二楼,那才是少女的闺房。
闺阁深几许,不及相思情!
这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最隐秘的所在。
两人顺着阶梯而上,来到一处幽静的房间。
房间很整洁,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中。
烛光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红木床铺着锦褥,绣有鸳鸯戏水的四角上垂着流苏,一侧挂着一块碧玉镶金的帐幔,另一侧则是一方精致的屏风。
一方精致的梳妆台,在房间的右侧,居中是一方圆形茶桌。
“你自己看看吧!”
镇北公悠悠地说着,缓缓在茶桌旁坐下。
让一个少年,查看女儿的闺房,他的心中实属不愿。
可如果少年拿出那枚金令,或者去皇宫请出一道懿旨,只怕他连着整个府中的人,现在已经在禁卫军的大牢之中了。
不为别的,只想尽可能的不连累太多的人,由自己为女儿赎罪即可。
这是他,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应该承担起的。
少年轻叹,缓缓走入其中。
此事不解,皇城会死很多人的!
李逍遥来到梳妆台上,很多少女所用之物,呈现在眼前。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
这些少女之物俱是见过,柳如烟也曾对他讲过很多,所以不必用手去碰。
台上还有不少的小红木盒子,他微微迟疑,轻轻打开。
里面是些配饰,俱是些金银之物,很是贵重。
梳妆台本不大,一眼就能看过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之所以频频观看,只是想起烟儿的闺房。
那个梳妆台之后,可是有一方小小的密格。
少女都有些私密之物,是不可能让外人得知的。
李逍遥仔细观看着,频频用手移动着每一个物件,企图找出一点可疑之处。
一刻钟后。
他轻轻摇头,缓缓离开。
梳妆台连一个无法移动的物件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机关密格。
他知道这位大小姐,虽然看着蛮横,其实心思无比的缜密,心也是够狠。
她是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红木床,绿幔帐。
很精致,很优雅!
床上的被褥很整洁,应该是常有人整理,他只是淡淡一瞥。
先不说他不方便动少女的闺床,就那样整洁的床铺,怎么可能留下私密之物。
最后就剩下一面屏风,很精致,也很孤单。
哎!
李逍遥长长一叹,缓缓走到屏风之后,伸手推开一扇窗子。
这阁楼太压抑,太沉闷!
一阵夜风袭来,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镇北公定定望着他,神情很复杂。
叮……
红木床上的流苏,在夜风的吹动下,发出悦耳的清脆声,让他猛然回头观看。
呵呵!
他轻笑着,快步走向那张红木床。
红木床一侧的幔帐上,挂着一方小小的玉佩,被隐藏在其中。
若不是夜风吹动,他怎么可能看的见。
镇北公猛然起身,也快步走过来。
玉佩已经被李逍遥摘下,放在烛光下查看。
通体碧绿,与那幔帐之色很相似,入手圆润,应该价值不菲。
只是上面的龙形纹饰,让两人俱是心头一震,玉佩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闵字。
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