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珏显然也是困得不行了,两人熬鹰似的熬了这么久,想他堂堂九皇子,啥时候这么低声下气的哄过人。
听第一言,皇甫珏又恢复了点精神,喝了杯茶道:“那就这么着吧,困死你!”
祁祺晕晕乎乎道:“……那你去睡觉吧,我在这里坐着。”
皇甫珏道:“不去,我就跟你在这耗着,你看我困死,你也开心了。”
祁祺:“过,过分。”
说完,祁祺头就往桌上一倒,睡了过去,被皇甫珏伸手接住,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日又熬这么久。
皇甫珏哼笑一声:“和本殿下斗?你个小太监。”
掐了一把脸,皇甫珏想了又想,寻思来宝难得表现得这么郑重的做件事,竟然是反抗自己?
想了又想,又过一日,他让人搬了张软榻进来,就放他睡觉房间里面大床的边上,还面色不悦的道:“不是要分床?喏,满足你了。”
祁祺:“…………”这不还在你屋里?!
偏春夏秋冬四个公公和小福子几个都觉得祁祺地位上身了,跑来跟他道贺,竟然能在殿下房间里有独床。
祁祺不好跟他们讲以前自个儿根本没睡在脚踏这些地方,只能微笑着面对。
问题不大,分了床,就已经是个进步了,只要脱敏训练好,再过一年说不定就能出去睡了呢?
“谢谢殿下,殿下最最好,天下第一好!”
皇甫珏想了想道:“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给我亲一口。”
祁祺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您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流氓行为可耻,咱们要做个正人君子!”
皇甫珏:“那好吧。”
他又道:“真的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么?肉体不行,心里可以么?”
祁祺心道去死:“走开!”
真是的,说他善解人意,听懂了没强迫祁祺也是真的,但不听话,试图搞这些东西……
……
另一边,皇甫翊得知来宝生病很是忧心,又受到拓拔朔那边传来的消息,镇北军如今正在关外和匈奴鲜卑两族对峙中,情况不太好,他们宁愿打起来也绝不放人入国,连入关的胡商也要多加检查盘问才能通过,一但露出马脚就是格杀勿论。
“镇北军欺我鲜卑至此,此事不能善了,表弟,你早日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出发回族地。”
皇甫翊一时陷入两难,祁德福还在宫中一日,来宝就放心不下,不会跟自己远走高飞。
不如……
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很快被他打消。
今时不同往日,既已决心好好做人,一些阴私手段不能咋再用,被来宝发现了就遭了。
如今之计还是想着怎么把祁德福毫发无损带出宫找一个地方安置才是最好。
仇要报,爱人也要。
谁知又过几日,江南一匪盗横行的小县遭了洗劫,半数人沦为两脚羊,半数人成了流民,听闻皇帝于别苑中消暑,日夜兼程浩浩荡朝此地而来。
等卫军发现的时候,那批难民已经只据此地二三十里。
一行两三百人,男女老少,拖家带口,消息传来的时候正是小朝会现场,一群官员面面相觑,各自提出解决之法,有提议出些粮食,把人赶到另一处地方去生活,有人提议直接赶走,也有人提议剿匪。
此话一出,几乎无人理会。
一个小地方而已,处处都有这样的事情,避暑山庄兵力部署都是有数的,今逢多事之秋,哪有余力去解决这等小事。
皇甫珏也在,他近几月来得到了来这里旁边的机会,只是还未有官身,不参与议事,听言,越发看这些只会溜须拍马的昏官不爽。
皇甫翊当然也是,不过皇甫翊虽在课业上做的,在大多外人看来,他妥妥的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子。
其实不然,皇甫翊还真不是什么忧世人生死的人,他做事很有章法,以前一些用手段才能得到的名声和东西他自然去做,现在么,他不用苦苦劳心劳力的为朝廷做事,做了几年也只得那么一点功绩。
现在报仇和脱离皇宫这大罪恶之地的登天梯就摆在他眼前呢,那就是和助鲜卑把夏国吞了。
那现在这种小事他自然也是不在意的。
皇甫珏倒是提出拿出部分存粮先把流民命保住,反正那地距此也就百公里不到,他愿意带兵去解决此地匪患。
这话一出,朝臣们自然反对,一个年未过十四的嫡子,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倒是皇帝老神在在的坐在上头,脸上带着彻夜荒唐过后的疲惫和烦躁。
“就这么点事情,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流民天下不知几何,谁知这伙人是不是匪寇伪装的,去,带人把他们都给朕轰走,轰的远远儿的。”
座下官员:“……”
说完这话,老皇帝退了朝,悠悠的走了。
剩下丞相令诸官草草了了此事,又谈起些别的,皇甫珏皱着眉忍气未走。
这群狗东西背后都是夏朝发展五百年以来的世家,要一日扳倒绝非易事,他虽有心做出一些事,只是来这议事处的次数越多越觉无力。
大厦将颓谁都能看得出来,谁都不敢言。
朝会过后皇甫珏被叫去了皇后的院子,母子连心,皇后也知儿子的性子,只好眼宽慰几句,只怕他急于求成,还未得势就先被那些官员提防。
忍忍忍。
皇甫珏带着一肚子火回了荟萃楼,天气热了,开朝会自然是要更早些,回到地方见小太监还在睡觉,立马抱着一顿揉搓,等他嗷嗷叫着要打人才罢手:“你怎么看?”
祁祺打了个哈欠,恢复神智道:“那你呢?”
皇甫珏:“你先说。”
见他面色实在不好,祁祺就道:“谨慎是没问题的,但这些流民行了这些天来行宫也是想找条活路,匪寇的事情发生太多,容后在解决也行,你看,不是有官员说了吗,先给些粮食,先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
皇甫珏道:“现在江南除了主城,其他地方远的远,也基本没什么余力留灾民生活。”
祁祺:“朝廷那边不是一直在修缮河道工程吗?能不能以工代赈,也不用给钱,每天管顿饱饭就行?”
皇甫珏摇头:“怕是难,现在修工程都是直接找服徭役的,没钱,也没有食物提供。”
祁祺当然知道这个,但人都快饿死了:“朝廷真不管吗?”
皇甫珏:“说直接以力镇压,不管不顾……早晚要出问题。”
见他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祁祺也无奈:“富的越富,穷的越穷,朝廷竟然连几百人都管不了了,都是老弱妇孺,活不了多久,不如,咱们出点私房钱先勉强接济着,然后抓紧时间剿匪去?”
这几年两人出宫时也散过不少银子,但总归是无底洞,感觉没啥用,该饿死的还是饿死,粮食都被世家豪族把控着,平民很难买得起,当真是要吃土。
皇甫珏面冷心热,他道:“就这么着吧,回头我尽快说服派兵,要不然离朝廷这么近都发生这种事,传出去了,百姓对朝廷更加失望。”
祁祺心虚的低头玩手指。
“那啥,殿下你那个……私兵训练的咋样了?”
皇甫珏道:“怎么突然这个感兴趣?过两日带你去看一看罢。”
祁祺忙摇手:“不不不,就是问问问问,这事儿可不能拉到明面上来说啊。”
皇甫珏笑了:“明不明面的,现在有谁不养的,你瞧,那些人都觉得国要亡了,早就做好了打算,我这点人手,到时候抵得什么用。”
他脸上是既嘲讽又无奈的笑,祁祺很少看他这样,二人在一起时,皇甫珏是从来不谈这些事的,祁祺只能在蛛丝马迹里寻到他的疲惫。
这是个坚强的臭弟弟。
第二日消息传来,大概是怕惊扰了皇室,昨夜竟不知道谁下令派了队御林军去把人驱赶了,一大早皇甫珏得知就立马带了一队人动身启程去阻止,又安排一堆侍卫从他库里拉几车粮食。
皇甫珏都亲自去了,祁祺也想出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他是见过流民的,估算着情况拿了些点厨具和药材什么,又换了身常服跟上队伍。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果真是队衣衫褴褛,多是老弱的流民,说是老,可能也只是三四十岁,只是被生活压的迅速衰老罢了,在周围军士的身边显得十分无助。
再一看,祁祺惊讶发现,里面的女子和孩子竟然少的不过一只手数。
皇甫珏出去的时候带了十个人,来驱逐的兵二十人,祁祺这边又带了二十人运粮。
见了祁祺,皇甫珏脸色不太好的大踏步走来:“你来干什么?”
祁祺:“帮忙啊。”
皇甫珏瞪祁祺一眼,指挥着人把粮食拉下来就地生火:“那边有几个小孩快饿死了,还有几个吃了路边毒果子,死了两个。”
祁祺和众人又把几个生病受伤的流民找出来煮药包扎,大锅也烧了起来,下了些粥米。
领头的年纪最大的一个老爷子见状面色一喜又一悲,颤颤巍巍走过来,竟直接在皇甫珏面前跪了下来:“贵人,贵人,求求您了,救救我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啊!……”
皇甫珏本来稍微缓和的脸色又不好了。
他低低道:“嗯……”
随后把祁祺拉到了无人的小溪边沉默。
祁祺:“刚才那个老大爷说的事是什么?”
皇甫珏:“白县被山上黑风寨的匪徒完全霸占,县里情况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地方村里的村民,趁看守人不注意跑了出来,但女人和孩子全被抓去了县里生死未卜,县里粮食也有限,这伙人抓人又抢粮的,必定是为了吃人,朝会探子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没有全说。”
祁祺听的背后一阵恶寒,直到后面隐隐又传来哭声,正要起身去看看,皇甫珏拦了他:“不必去了,他们已经哭了一上午,此番想来面圣,是想求朝廷出兵去白县。”
祁祺见他神情:“你想管这件事?”
皇甫珏往快干涸的水里扔了块石头:“管,自然要管,都乱到脸上来了,怎能不管。”
在荒地里凑合了一晚,他又快马鞭回去了调人了,这番行动不小,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不过祁祺知道他能找来人的,自己倒不急着走,拒绝了皇甫珏带他回去,这二百人翘着快死了的样,且先还好好照看两人,别全死了。
谁知皇甫珏早上才去,中午祁祺忙着看那几个小孩,忙完喂药,竟然发现这群流民中少了几个人——他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些人死没死的,走的还是其中看着体格稍好一些的。
为了被皇甫珏命令看守在此的御林军,只说没有注意到:“丢了就丢了呗,管他们呢,”
祁祺心觉不妙。
现在这里有四十个兵士在,一个打五个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氓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可若是?
叫上人在四处寻找一番,还是不见人影。
正思索之际,又发觉几个流民朝自己望来的眼神有异样。
祁祺当机立断高声道:“警戒!这些人有问题!”
此话一落,这些流民中只要有行动能力的几乎都暴起起朝四周兵士打去,几对一,又夺了武器,武力不佳的,当时就死了几个自己人。
祁祺心头一片卧槽,二话不说朝后边跑,鬼晓得这些人看着半死不活了还有这牛劲儿,昨天怎么还装了一晚上?难道皇甫珏看起来很能打?
“快走快走!刚才那几个一定是去叫人了,不止这些人!先走!”
祁祺话音刚落,不管草丛边上就跳出了一……群手持武器的大汉。
祁祺都惊了:“这么多人!?套路这么深!”
老头高声道:“先抓那个年轻的!他是领头的,抓了能赚票大的!”
祁祺也大声道:“抓我干什么!我就是个奴才啊!抓我换不到钱!你们有没有搞错,竟然来避暑山庄碰瓷!”
老头不鸟他:“大家都看到了,朝廷果真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既如此,就反了这昏君!反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