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琴扶院。
赵暮鸢正摆弄着天机殿分堂送来的草药。
二师父给她的毒药虽多,可每一种都太过珍贵,她必须做一些常用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花落自前院归来,告知赵暮鸢最新消息。
“姑娘,皇上的旨意刚刚传来,杨继年被依律判了斩刑,下个月底行刑。”
“杨府其余在朝官员,全部禁足一月,并罚俸一年。”
赵暮鸢放下手里的药材,寒声道:“死有余辜!”
花落欣喜地继续说着,“旨意里明确说,求情者同罪。”
“老夫人曾暗示杨千山,弃车保帅,杨继年怕是要被放弃了。”
赵暮鸢轻笑一声,“意料之中,老夫人最看重的可从来不是什么孙子,而是尚书府的荣耀。”
“或许只有崔湘琳还惦记着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花落,接下来几天你多盯着点崔湘琳那边,我想,她一定会去看她的宝贝儿子最后一眼。”
“姑娘是觉得尚书府会借她之手……”花落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赵暮鸢嘴角掠过一丝嘲笑,“大义灭亲,有什么比亲生母亲亲自下手,来得可信?”
“可是,杨夫人如今被软禁在院中,凭她一己之力,怕是很难脱身,更何况去见杨继年。”花落疑惑道。
赵暮鸢冷笑道:“放心,会有人帮她的,这府里想杨继年死的人,可不少。”
“至于大理寺那边,你去给暝王传个信,就说我希望崔湘琳能顺利见到杨继年。”
“是,姑娘。”
赵暮鸢突然回想起那晚令人作呕的三人,问道:“可探听到另外三人的情况?”
花落点了点头,含笑道:“另外三人和杨继年一样,判了斩刑。”
“三家其他在朝官员,也是禁足一月、罚俸一年。”
赵暮鸢赞叹一声,“这个南睿帝,就这件事上来看,是个不错的帝王。”
余姑姑闻言,放下手里的药材,满脸崇拜地说着。
“小姐,当今陛下勤政爱民,在南睿国,是人人称颂的明君。”
赵暮鸢浅笑道:“明君?夸大了,明君可不会下旨,烧死自己的妃子,还将亲生儿子丢进冷宫自生自灭。”
余姑姑回忆着年少时看到的那一幕,心有余悸说着。
“小姐,暝王的母妃当年生他时,黑云蔽日,狂风肆掠。”
“而那一年,国内洪灾泛滥,瘟疫横行。”
“他就是祸世妖物,小姐日后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青弦吓得扯了扯赵暮鸢的袖子,“那小姐嫁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赵暮鸢见两人都是一脸惊恐,为了避免以后的误会,她觉得有必要和她们说一下。
正色道:“姑姑,青弦,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二人很少见她如此严肃,连忙认真道:“小姐请说。”
赵暮鸢将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们即将同我一起入暝王府,我希望不要再把‘妖物’二字挂在嘴边。”
“无论南暝央是不是妖物,迄今为止,他并未伤害过我们分毫。”
“要知道,有些时候,人要比妖魔更加可怕,明白吗?”
她清楚,一时很难改变她们对于“妖物”的恐惧心理。
但南暝央将会是暂时的盟友,她不希望身边之人对他只有恐惧。
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想了想,异口同声道:“是,小姐。”
一连好几日。
杨府内毫无动静,仿佛大家都忘记了杨继年之事。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老夫人前往城外霞光寺祈福的这一天。
花落低声道:“姑娘,杨雨菲将崔湘琳放了出来,两人现在已朝大理寺而去。”
“她们带的酒瓶被老夫人的人做了手脚,瓶口上涂了毒药。”
赵暮鸢冷笑一声,“好戏就要上场了。”
“暝王说,可以安排姑娘去看戏。”
赵暮鸢眸色一亮,“走。”
大理寺监牢内,昏暗的光线下,满是哀求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崔湘琳带着杨雨菲和两名贴身丫环,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杨继年所在的牢房。
她心疼地望着鼻青脸肿的杨继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年儿,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手?”
杨继年虚弱地躺在地上,喃喃道:“母亲,母亲,您终于来看孩儿了。”
崔湘琳听着他的声音,心都碎了,“年儿,我的年儿……”
杨雨菲将食盒轻轻放到杨继年的身边。
呜咽道:“二哥,我和母亲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饭菜,还有美酒。”
杨继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还是母亲和妹妹心疼我。”
他接着抱怨道:“母亲,那个该死的明岳,居然敢判我斩刑。”
“父亲什么时候救我出去,这地方又脏又臭,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年儿……”崔湘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杨雨菲面露难色,替母亲回答,“二哥,那是陛下亲自下旨,父亲也……无能为力。”
杨继年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道:“不可能,她们不过就是一些贱民,能被我们看中,是她们三生有幸。”
他根本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给自己定罪。
“二哥,她们中有几人,听说后来自尽身亡了。”
杨继年不以为意,“死就死了,大不了赔些银子,父亲可是户部尚书,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对了,太子殿下,让父亲去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能救我。”
杨雨菲望着眼前还弄不清楚状况的人,十分嫌弃,“二哥,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民怨沸腾。”
“就算是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也不能出来替你求情。”
杨继年闻言,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崔湘琳见自己的儿子被吓得不轻,心中一痛。
“年儿,你老实告诉母亲,行儿他们那晚,怎么会在府里?”
事到临头,杨继年不得不坦白。
“母亲,我就是看不惯杨雪音欺负妹妹,所以放了他们进府,想让他们教训教训她。”
崔湘琳骇然失色,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难怪年儿一直不肯说出实情。
“这么说,三人重伤,都是杨雪音干的?”
“一定是她,她身边那个丫头似乎有些功夫。”杨继年十分笃定。
崔湘琳眼神一冷,恨恨道:“年儿,你放心,她把你害成这样,为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杨继年哽咽着坐起身,抱住她的手臂,“母亲,您一定要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
见到儿子这副模样,崔湘琳心疼坏了。
“年儿放心,母亲回去定会劝你父亲再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娘去求你外祖父。”
“年儿,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母亲说,会去找外祖父,杨继年略微放心下来。
等丫环将饭菜摆好后,开始大快朵颐。
杨继年狼吞虎咽的样子落在崔湘琳眼底,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现在毫无往日贵气可言。
蓦地,杨继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轰然倒地。
他瞪大着双眼,满是不甘。
崔湘琳见状,慌张地摇着他,哭喊道:“年儿,年儿,你怎么了?”
然而,无人回应她,杨继年已气绝身亡。
牢头闻声而来,探了探杨继年的鼻息,又看到了满地的饭食,立刻大喊,“把她们抓起来,去禀报大人。”
差役得令,便立刻把崔湘琳等人给控制了起来。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何人?”崔湘琳惊呼。
杨雨菲也吓坏了,紧紧搂住崔湘琳,死活不肯放手。
“杨夫人,卑职有理由怀疑,杨继年是被你们投毒致死。若有不服,等大人来了再说。”
牢头抬手示意,命人将几人关押到了别的牢房。
不久之后,赵暮鸢和花落自另外一间牢房中走了出来。
牢头连忙迎了上去,鞠躬道:“杨二小姐请随意,您忙完,卑职再来带您出去。”
“有劳了。”赵暮鸢淡淡道。
二人来到杨继年所在的牢房,花落蹲下检查了中毒身亡的杨继年,又查看了崔湘琳送来的食物。
“姑娘,是砒霜,毒药混着酒下肚,直接中毒身亡。”
赵暮鸢扫了一眼瞪大双眼的杨继年,叹了口气。
“被至亲之人杀死,不知他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花落鄙夷:“像他这样的人,恐怕到死,都只会觉得全是别人的错。”
“走吧。”赵暮鸢转身,往牢门外走去。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忽然,赵暮鸢止住了脚步,花落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她,“姑娘,怎么了?”
“花落,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花落吸了吸鼻子,“没有啊。”
赵暮鸢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对,肯定有,很熟悉的味道。”
她们退回了牢房,四处寻找。
终于,赵暮鸢注意到了杨继年掌心的异样。
激动道:“花落,你来看,这个毒斑,像不像当时雪音姐姐和青弦身上的?”
花落凑近一看,“姑娘,还真是。这个味道,似乎也很像。”
赵暮鸢面露喜色,“那人终于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