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朝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忙将府门关上,不过片刻,鞭子也被送到了颜相的手中。
颜云翳心中突然发冷。
他想要上前劝阻,可不知道怎么了,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伐,连说话的想法都似乎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但是他着急,他突然之间特别着急。
那个鞭子虽然即将打的是他最为讨厌的妹妹,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连呼吸都在颤抖,他好不容易朝前走了一步。
“哥哥,瑶儿好冷……”
颜书瑶上前一步,挽住他,“哥哥……”
颜云翳突然将方才的感觉忘记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只有瑶儿这个妹妹,他关切的看着她,心疼到不行。
“定是着凉了,瑶儿不要在此处久待。”
说完,连忙吩咐瑶儿的贴身丫鬟小翠,将小姐送入房中。
好生用驱寒的汤药伺候着。
小翠要过来搀扶云瑶离开,颜书瑶却僵在原地不肯走,她眼泪在眼眶里面打着转,满脸的委屈和依恋。
“哥哥送瑶儿回去。”
颜云翳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正要带着瑶儿绕开颜云姝回房的时候,脚步却不听使唤的,在颜云姝身边停了下来,他心中没来由的生出来浓烈的恐慌。
这让他不知所措。
他侧过脸来看向房檐下的颜云姝。
伫立在寒风中,一身银狐披风,将脸遮的严严实实。
单薄瘦小,孤单又无助。
他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下来了,颜书瑶使劲的拉了他一把。
“哥哥,咱们走吧!”
颜云翳仿若大梦初醒,又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感受,跟着颜书瑶缓缓走向后院。
这边,颜云姝看着拖到雪地上的鞭子。
浑身发抖。
不记得是第几次挨打了。
世人都道丞相府嫡女阴险歹毒,张扬跋扈,欺压庶妹,虐待奴仆,罄竹难书,却不知她这个嫡女动则被关入柴房,动则被鞭子伺候,伤痕累累,毫无尊严。
世人都道丞相府嫡女锦衣玉食,气运无双,好福气,会投胎,外祖父是三朝元老文老侯爷,父亲是当朝丞相,舅舅是大将军,却不知。
在这相府之中,这三年来,她从未过过任何一个舒心的日子,她也曾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这样的境遇,只要她肯向外祖父开口,一切都会不同。
可她被恶人迷了心窍,他们以爱之名威胁她,拿捏她。
让她不敢朝最爱她的外祖道明实情。
让她明明可以反击,却被他们死死掐住什么都做不了。
可现在再也不会了。
颜云姝告诉自己,姝儿,你自由了,你不必再被他们拿捏,算计,摆弄,诋毁,污蔑!
你自由了!
颜云姝!
颜云姝紧攥双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以,打,你尽管打,你最好打死我,明日好让我外祖父来给我收尸,今天你若是打不死我,他日,死的就是你们!”
颜相愤怒不已。
他看着颜云姝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条不再听话的狗。
他将鞭子举起,犹豫片刻后。
又将鞭子放下。
“关进柴房,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将她放出来,另外……”
颜相咬牙切齿,“不准送饭,饿死她!”
颜云姝冷笑一声,此时此刻,孤狼斗不过一群恶犬。
未等家丁们来“请”,她便亲自朝着那熟悉的柴房走去。
柴房四处漏风,但是无论如何都好过上一世的死牢。
她在柴房用披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靠在熟悉的稻草之上,听着外面的风雪,呜呜呜呜的吹着。
内心越来越平静。
这一世,从今天起,只此一次,只此一次!
想来,此刻较之昨日,已经一个地狱一个天上。
昨日的死牢只有臭老鼠为伴,连风声都听不到。
颜云姝心中释然,她起身,用稻草将柴房的漏风处给逐个堵上,正要躺回原来的位置。
只听的门外有咔哧咔哧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窗前停下,“姐姐,我给你送好吃的过来了。”
颜云姝躺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道,“滚开。”
有脸吗?又给我来这一套。
“可明天若是父亲真的不让送饭过来。”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颜书瑶你不用装,你但凡还有点脸,就赶紧走。”
“姐姐这是何意?妹妹一心只想为姐姐好,带吃食过来,也是担心姐姐明日挨饿!妹妹只希望姐姐幸福,可姐姐总是误会,姐姐何时能明白妹妹的苦心?”
听到此,颜云姝冷笑了一声,苦心?
为获得她气运,所付出的苦心吗?
为让她惨死所付出的苦心吗?
那还真是苦的很呢!这一世还给你可好?
她站起身来,朝着窗前说道。
“颜书瑶,你口蜜腹剑,表里不一,满口理直气壮的谎言,上一秒还要和姐姐争的你死我活,下一秒便能装成姐妹情深,果然如那爬虫一样,能屈能伸,属实让人恶心。”
还记得少年之时,每当她被关柴房,颜书瑶都会“不计前嫌”的给她送吃的玩的,可明明是她间接送她进来的,又给她送吃的。
比阴险,颜书瑶第二,谁能第一?
”姐姐总是误会瑶儿,瑶儿真的很伤心,既然姐姐不肯要瑶儿送来的吃食,那瑶儿就带走了,瑶儿明天再来看你!”
还真是不要脸至极。
颜云姝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她靠在角落,用另一只手帕擦拭着额上的血痕,方才她用雪将手帕打湿过,如今擦拭起来,血痕很快就干净了。
头顶处的伤口早已不再淌血。
为了防止弄脏披风,她又将另一块新帕子隔在头顶和披风连帽中间,现在取下。
手帕上已显出丝丝血痕。
帕子左边歪歪扭扭的绣着两只鸳鸯。
右边绣着两句诗。
“鸳鸯戏水涟漪醉,比翼双飞岁月甜。”
帕子右下方还用蹩脚的针线绣着。
颜云姝
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