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这其中有何不妥？”她问道。
    纪胤羡的眼神愈发冷酷，“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不久之后，潞安城内所有的牙行都带来了适龄的女孩子，供你挑选，但你却以貌不扬为由一一拒绝。
    你声称要的是容貌出众、风格独特的女子，最好是能识文断字，以彰显你刺史府千金的尊贵身份。
    有了这样的丫鬟陪伴，你的美貌才能更加显眼。”
    “将军……臣女不明白您的意思。”苏雯茵微微蹙眉，“臣女只是对丫鬟的挑选标准略高，这有何不妥？”
    纪胤羡又迈出了一步，目光更加锐利地落在苏雯茵身上，“若真如你所言，自然无碍。但我要问你，事实果真如此吗？
    那些符合你要求的女子，不是出身富贵就是家境殷实，怎么可能甘愿为你做奴婢？那么你是如何行事？
    你倚仗你父亲潞安刺史的地位，对这些人家进行威逼利诱。有的家庭因恐惧而不得不将女儿送来，有的家庭硬气不屈，最终却被你逼迫得家破人亡，那些被你选中的女子，最终都被送入了烟花之地。
    在你周围，那些曾充当你婢女的女子们，她们的结局同样悲惨，未曾有半点好转。你强迫她们嫁给那些垂垂老矣的男子，成为他们的偏房，日复一日，她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一天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生不如死。然而，她们却不敢选择死亡，因为你知道，一旦她们敢于跨出那一步，你便会将她们的亲人性命牵连，一同陪葬......
    纪胤羡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的声音随着话语的推进，逐渐变得冷冽而尖锐，宛如天空中的闷雷，在众人耳边轰鸣，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
    苏雯茵原本还维持着笔直的脊背，此刻却像是被那连绵不绝的雷声所震慑，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现在，你还有胆量理直气壮地对本将军宣称你的无辜吗？”纪胤羡质问道。
    未等苏雯茵开口回应，纪胤羡又紧接着说道，“你父亲苏尉邕的罪过，若是一百个，那么其中七十个都是因你苏雯茵而起。
    本将军之所以不接受你母亲的托孤之请，并非是因为对本将军对你的父亲没有好感，而是对本将军对你的厌恶。
    像你这种心肠狠毒之人，如果不把你关进大牢，根本无法平息民间的愤怒。
    本将军将亲自下令，将你捉拿归案，审判你，处决你，又怎么可能对你进行庇护？”
    苏雯茵缓缓抬起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那原本柔弱无助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
    那原本充满泪光的眼睛，此刻却是清澈如水，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虽然眼圈周围依然带着红色，但给人的感觉不再是柔弱和可怜，反而透露出一股嗜血的气息。
    听到纪胤羡刚才的那一番话，沈云萱原本还处于震惊之中，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小美女，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苏雯茵突然抬起了头，沈云萱正好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如同恶鬼般恐怖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身上，甚至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上。
    此刻的苏雯茵，更像是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正带着满怀恶意，紧紧地盯着纪胤羡。
    苏雯茵微微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真是令人敬佩的大将军！真是让人畏惧的纪胤羡！连大皇子和太子都对你心生嫉妒，可见你的才智非凡！
    你总共也只来过潞安寥寥数次，按常理来说，你根本不可能了解这些事情。
    然而，你不仅知道了，而且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就像是你亲眼目睹一般。大将军，能否告知，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纪胤羡淡然地看着苏雯茵，回答道，“在这个天下，没有什么是本将军无法知晓的。”
    苏雯茵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将军打算怎么惩罚我呢？”
    “惩罚你不是本将军的事情，而是西魏律法的事情。”
    “将军真的认为我错了吗？”苏雯茵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那些卑贱之人，我买一件首饰所花费的银两，就足以让他们过上几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们本就一无所有，既无金钱，又无地位，更无能力。
    像他们这样的卑贱之徒，如同蝼蚁般的存在，理应承受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和折磨，他们凭什么能过得如此舒适？”
    苏雯茵的面容扭曲得如同恶梦般骇人，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我身份尊贵无比，连我都无法触及的东西，她们又怎能轻易得到？我誓要将她们的幸福摧毁！我毫无过错！”
    纪胤羡沉默了片刻，只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你这样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出自他的口中，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渴望得知答案。
    行恶就是行恶，错误就是错误。
    原因真的重要吗？
    难道揭示了那些原因，她所犯下的罪行就能得到宽恕？
    纪胤羡之所以发问，是因为他明白，沈云萱心中必定充满了疑问，他是在为她询问。
    站在窗边的沈云萱，的确渴望得知真相。
    她甚至将脸贴近窗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避免探身进去质问苏雯茵。
    苏雯茵的双眸低垂，仿佛在深思熟虑。
    经过一段冗长的寂静，她才缓缓抬起头。
    然而，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纪胤羡身上，而是投向了屋顶。
    更准确地说，是透过屋顶，凝视着苍穹。
    “将军，菩萨是否真的存在？”
    苏雯茵轻声询问，似乎并不期待答案。
    未待纪胤羡回应，她便再次开口。
    “菩萨既然身为女性，又乐于助人，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她能早点伸出援手，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都是菩萨的过错！
    都说神明眷顾世人，为何菩萨从未在我困顿时出现？为何她目睹我备受折磨，却无动于衷？
    我只是渴望能像一个平凡女子那样，成亲生子。
    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我日夜祈求，为何菩萨总是置之不理？”
    纪胤羡的眉头紧锁，“你是否能成亲生子，那是你个人的命运，是你父母的责任，与菩萨又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