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雯茵突然放声大笑,“但我是石女啊!正因为我是石女,我无法出嫁生育,只能孤独终老。
我这样的身份,我这样的姿容,都未能让我享受到成亲生子的幸福,那我还有什么资格享有?凭什么那些各方面都远不及我的女子,却能轻而易举地拥有幸福?”
在最后的话语中,苏雯茵的面容变得更为扭曲,她的声音从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狂乱与绝望,如同一个疯狂的泼妇。
她前后判若两人,即便是亲眼所见,沈云萱也难以置信。
她记忆中的苏雯茵,初见时是个温婉纤弱、面色苍白的富家千金,可仅仅片刻之间,她便化作了一个疯狂扭曲、阴暗恶毒的怪物。
她不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即便她天生缺陷,是石女,那也是苏尉邕和苏夫人的过错。
苏雯茵即便要怨恨,也应当责怪他们,为何要迁怒于其他女子?
沈云萱本想试图理解她的心境,但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洞悉苏雯茵的扭曲思维。
因此,她明白了,永远不要试图去理解一个施暴者的心理。
而纪胤羡在听到“石女”二字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这种事宜极为私密,关乎苏雯茵的名誉,更牵涉到苏家的荣耀,绝无可能泄露丝毫风声。
他麾下的探子未能探听到这些消息,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此刻,苏雯茵再次发出一声轻柔的笑,“将军,您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们这样的身份所无法享有的特权,那些庶民又岂有资格沾染?他们理应承受更多的苦难、更低微的地位、更加悲惨的命运!”
纪胤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目光中透露出对苏雯茵的明显厌恶。
苏雯茵察觉到他的神情,却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我就料到了,将军得知我是个石女,必定会对我心生厌恶……”
“你错了。”纪胤羡打断了她的话,“本将军对你的嫌恶,并非源于你是个石女。”
“这绝不可能!”苏雯茵不加思索地反驳,“如果与此无关,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嫌恶?”
“原因在于你的虚伪造作和心地狠毒。
你因自身疾病而心怀怨恨,企图将痛苦转嫁给他人。那些与你素未谋面、对你的病症一无所知的人,却仅仅因为比你健康,就遭受你的折磨。
你这样的人,本将军连多看你一眼都感到恶心。”
纪胤羡这番激烈的言辞,令沈云萱忍不住紧握拳头,心中忍不住赞叹:骂得精彩!
她暗下决心,将纪胤羡视为自己在汴梁的代言人!
她心想,既然他会骂,那就让他骂个畅快淋漓!
苏雯茵震惊地望着纪胤羡,“将军,您怎能如此评断?那些庶民犹如蝼蚁,死了也就罢了,他们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纪胤羡冷笑连连,“本将军身为军中统帅,尚且深知爱民如子,致力于为庶民谋求和平与幸福。
而你,不过是一位刺史的千金,你的外祖家也不过是区区四品小官。
你既非朝堂显赫的重臣,又无皇室血统,究竟有何理由,让你自视甚高,轻视百姓?
别忘了,如果不是亿万百姓的支撑,你的父亲又怎可能官至刺史?你又能如何过上奢华富足的好日子?”
“你竟不知感恩之心,更甚者,你还轻视他人,贬低同仁,倚仗你父亲之权势胡作非为。
似你这样心地狠辣之人,若真有神明庇佑于你,那岂非是天理难容!
纪胤羡挥动衣袖,神情冷峭,“我本想看在你母亲弥留之际,留你于床榻前尽孝,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然而,观你如今之状,似乎并无此必要!”
纪胤羡突然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扫向苏夫人,“苏夫人!纵子如杀子,你既然受过诗书教育,难道连这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她今日之所以至此,既有她自身之过,也有你的一份罪责!”
苏夫人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沿着眼角悄然滑落。
她本想临终前托孤,让自己的子女在大将军的保护下,生活得更加顺遂。
岂料,却是自掘坟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纪胤羡仅需一眼,便看穿了苏夫人心中的挣扎。
“苏夫人不必多思,我已命人严守帐篷四周,即便你派人护送他们兄妹离去,也难逃百米之遥。
你刚刚还对他们的安危牵挂在心,现在应该可以放下这份担忧了。
毕竟,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们很快就能再次团聚。”
苏夫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将军!你!身为堂堂大将军,怎能说出如此尖锐刻薄之语?”
纪胤羡淡然一笑,“你们一家人,行径不义,种种恶劣之行,无恶不作,本将军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倒成了刻薄。
不知者或许会误以为这天下是你们苏家的天下,你们所说即所是!”
苏夫人猛地抬起手,指向跪在床边的少年,“将军,我儿子他....他什么都没....”
“母亲!”苏雯茵笑靥如花,打断了苏夫人的话,“你怎么能说哥哥什么都没做呢?我那些贴身丫鬟,有一半都被哥哥强行带入房中,夜夜笙歌,甚至有几个女子因他而死,哥哥的所作所为,岂能比我无辜?”
“雯茵!”苏夫人声音骤然提高,“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雯茵微笑着走到床边,跪下,握住苏夫人的手,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而细腻。
“母亲,我们一家人早已紧密相连,命运交织!
父亲离世,母亲你即将辞世,我也命悬一线,怎么能让哥哥孤独一人,承受那份凄凉呢?
母亲,你曾告诉我,无论何时,我们都要紧紧相依,共度风雨,难道你遗忘了吗?
苏夫人瞪大了双眼,满眼震惊地看着苏雯茵,她的瞳孔逐渐放大,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但紧接着,她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泽,整个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苏夫人溘然长逝。
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说出,她是因寿命已尽而无法支撑,还是被苏雯茵的言辞活活气绝。
苏雯茵似乎对此并不在乎,她轻柔地抬起手,为苏夫人合上了那双曾经充满慈爱的眼睛,“娘,你慢点走,我和哥哥很快就会跟随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