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说：“抱歉，走错门儿了。”
    正在看剧本的凌泽头也没抬：“芷芷在对面。”
    “啧，你也这么叫他，怪恶心的。”
    “嗯。”
    “你话一直这么少吗？演戏要说那么多台词，岂不是很难为你。”
    “所以我的话，留着演戏的时候说，没事的话，还请离开。”
    “行呗，”韩羽把保温杯放到凌泽手边，“就当走错门儿，赔罪。
    你要么扔了，要么丢掉，别让你经纪人发现了，等会儿给我买黑通稿。”
    韩羽潇洒离去，剩下凌泽望着「蒂氏尼联名款」保温桶陷入沉默。
    她太了解韩羽，就像韩羽了解她一样。
    她们从未同台出现，王不见王，粉丝也吵得最凶。
    偏偏越“讨厌”谁，越忍不住注意谁。
    她的粉丝骂韩羽普女，她抱着猎奇的心态一条条点进去看，左看右看，这哪里普？
    韩羽不过是不追求极致的纤细，两腮有肉，明明是福气之相啊。
    说明韩羽心态好。
    这样的长相怎么会普呢？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在明星中不算好看，韩羽的风格也算独树一帜。
    女明星原本就很艰难了，那些粉丝真是......
    凌泽想责备粉丝们瞎说，一想到自己的立场，又摘下vr眼镜。
    后来又一次，韩羽被全网黑。
    因为她剪了短发。
    通稿是凌泽经纪人下的。
    因此凌泽获得了一个好甜饼的邀约。
    原本那个饼都在传韩羽是天选。
    凌泽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但她不想跟金钱名气过不去，她也不觉得自己很清高。
    她想红，想让所有人看到自己。
    于是私下里，她拜托关系好的圈内朋友，越过自己的经纪人，偷偷为韩羽牵线，推荐她出演某正剧出品公司的剧。
    谁想“天选对家”再次撞档，两人也同时再上热搜。
    粉丝们比来比去，比演技、比人气、比数据，比妆造、比外貌、比服化道。
    无人在意她们二人的想法。
    韩羽私下偷偷追凌泽的剧，她想学习凌泽比自己强的部分。
    凌泽同样如此。
    那一年，她们分别获取不同的奖项，却同样与金驴奖失之交臂。
    最佳演员是个雄人，跟韩羽一部剧的。
    这让韩羽很不服气。
    男经纪人得意洋洋向凌泽吹嘘：“你看，她戏路太窄，主流奖项没有她。”
    凌泽在保姆车上小声嘟囔：“因为她是女的。”
    “你说什么，熙熙？”
    凌泽摇头：“没什么，她演得挺好的。”
    男经纪人很铁不成钢：“熙熙，我们这行，不能太心软，你太有良心，就会被人吃掉，知道吗？！
    哥跟你透个底，上头有新动向，所有文艺工作者，需要获得至少一项国际主流奖项。
    这样能优先获得排队资格。”
    凌泽不解：“什么排队？”
    男经纪人眼神阴沉：“你别管，暂时还是小道消息。反正你给我得奖，大得特得，有好处的。”
    保姆车开向一位电视台男大佬的庄园。
    凌泽叹口气，从包中摸出防酒精过敏注射剂，扎在自己脐下三寸。
    她的身体就在一日日的酒局磋磨下越来越瘦。
    直到需要挂水的程度，否则太阳一晒就会过敏。
    直到那天，韩羽给她送了粥。
    她想了又想，还是选择喝下，然后将保温桶藏在大衣里。
    当晚，她拜托共同的人脉给韩羽发去消息：“听说国际大奖的名额未来会有很大用处。”
    可是最后，她们俩谁也没有能够得奖，更没能进入新大陆。
    韩羽其实有机会的，但她放不下经纪人男友。
    凌泽身体不好，进不去很正常。
    她觉得韩羽很蠢，但易地而处，她也不确定自己能比韩羽做得更好。
    后来她们兜兜转转，在流浪者基地再次相遇。
    同时相遇的还有那些男明星，炒过绯闻的、组过cp的，一个都不少。
    男明星身体状况向来堪忧，自然没资格进入新大新。
    凭借牠们演技，更没机会获得国际奖项。
    因为末世的特殊境况，两位女明星终于同台。
    也有了更多正大光明相处的机会。
    在原则里，她们必须胜过对方，可在对手里，她们是彼此最可敬的宿敌。
    因为有彼此的陪伴，她们才能渡过末世后的三年时间。
    韩羽曾劝过她，都末世了，不要那么在乎外表。
    但凌泽前半生都在丑役中度过，一时间很难改正。
    直至今日，她在这座黑暗乐园的马戏团里，看到瘦骨嶙峋的沙拉碧。
    如同看到过去的自己。
    所有雄人都能高坐观赏席，观看她的痛苦，品尝她的苦难。
    凌泽感同身受，她终于站了出来，主动说：“婋婋，娜娜和琪拉雅去哪里了？”
    婋婋停止温柔的舔舐，抬头看她：“她们大概躲起来了。”
    沙拉碧气喘吁吁：“还有......还有王子们，艾莎国王，爱丽丝，米妮，黛丝，她们分散在乐园各处，帮我救救她们......”
    克洛伊惊奇出声：“刚刚来的路上就见到她们了，还有白雪王子，可她们一直在对我们展开攻击。”
    “那不是真实的，”婋莺画出绷带为沙拉碧简易包扎，“你们没发现吗，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相同角色。”
    有各式各样的米奇唐老鸭，就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米妮白雪。
    人类将自己的期许投射在它们身上，创造出不同样子的玩偶。
    婋婋把鼻子拱到沙拉碧身下，用力支撑起她：“能走吗？”
    沙拉碧点点头：“不要被表象所欺骗，她们不一定是真正的她们。”
    百十年来，女性角色被雄人投射太多负面的、猥琐的欲望。
    牠们将那些角色进行低俗的二创，刻意破坏她们原本要传递的情感。
    因为那时雄人还有法律制约，大部分不敢真正虐女杀女，只能在这些角色上投射自己的破坏欲。
    而乐园的雄性角色，正是被雄人当成是自己。
    牠们要它变得强大，给予它无上的念力，它们便在黑暗乐园为非作歹。
    同时，雄人再在现实世界，潜移默化改变女性的意识，让她们变得弱小，那么女性角色就会同样弱小。
    在这座乐园中，女性角色已经许久没有萌发自我意识了。
    而米奇，作为二创最多的角色，早已成为乐园“至高无上”的男王。
    它学着现实雄人的模样，哄骗少年们走进这座黑暗乐园。
    如果少年们没有逃出去，她们会成为这里的角色之一。
    维多利亚挠挠脸蛋：“我没看过动画，凌泽，这里面只有你完整看过，能认出真正的动画角色吗？”
    这里面相同的角色实在太多，如果找错，只会跟狐尼克一样，成为一张玩偶仿真皮毛。
    她们的时间不多，必须早点出去，要给娄娇找药。
    凌泽看一眼韩羽，韩羽捏紧她的手：“相信自己，凌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