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夕阳的余晖中抵达了谢家大队附近,车辆稳稳地停在距离谢家大队不远处。
车内的气氛凝重而又充满期待,每一双眼睛都在默默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任务。
坐在驾驶室的两人对视一眼,常年配合行动形成的默契,让他们此时不需多言,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副营长点点头,身形敏锐敏捷地从车子上一跃而下,双脚稳稳落地。
落地后,他朝着车厢挥了挥手。
转瞬间,车厢内相继跃出了几位战士。
他们身手矫健,动作整齐划一。
在副营长的带领下,这群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钻入了路旁郁郁葱葱的林子中,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车上只余二营长一人。
他静静地坐在驾驶位上,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待确认队伍已撤离视线范围后,方才轻轻转动钥匙,引擎再次轰鸣,车辆缓缓启动,继续谢家大队行进。
车辆还未抵达村口,一群爬到村口大树上玩耍的孩子,远远的就看到了这辆车。
孩子们的目光瞬间被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吸引住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指着车辆大声叫喊着:“车车!好大的车!”
随着数次清脆的童声响起,树底下乘凉的几位老人也抬起头,朝远方望去。
待看到卡车时,具是一脸惊讶。
二营长驾驶着车辆,随着距离村口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村里人好奇又略带敬畏的目光。
车子在距离大树七八米的地方停下,二营长跳下车,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步伐稳健的朝着走去。
村里的孩子们见状,更是兴奋不已。
他们暂时忘却了玩耍,躲在几个老人身后,或跑或跳,用他们纯真无邪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原本在树下乘凉的几位老人也纷纷起身,打量着朝他们缓缓走来的二营长。
“您是……?”一位看似年长的老人开口问道。
二营长停下脚步,历来严肃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容:“你好,请问这是谢家大队吗?”
“对,这就是谢家大队,你找谁?”说话的也是谢家的一位长辈。
二营长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感叹道:“我终于找对地方了!太不容易了!”
说罢,不等对面人有反应,就开始抱怨:“你们不知道,我这是一路打听一路走啊,好不容易走到这边公社。
不知道接下来咋走了,就想着找人问问路,结果没想到遇上了个坏良心的,直接给我指了个反方向。
幸好走了没多远,碰上个好心的大爷,知道我要去哪之后,提醒我走错路了。
要不然真那么走不下去,我都不知道摸哪去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也感同身受,也跟着气愤起来。
“谁呀?那么坏良心!”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路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呗,你还给人瞎指挥,这也坏心眼了!”
“哎呀,我看他这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眼红人家小伙子能开大车,所以故意给人家指错路……”
“这人心肠咋那么坏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了起来。
站在对面的谢家长辈更是义愤填膺:“小兄弟,你跟我说说你遇到的那人长啥样,看我能不能认出来她是谁?这是想坏了我们公社的名声啊!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对对对,小兄弟,你快说说她长啥样,我们大家都认认!”
此话一出,二营长身体猛的一僵。
他刚才那话纯属是为了套近乎,不惹人怀疑瞎编的,哪里去给他们找什么瞎指路的人。
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众人,他悄悄的咽了口吐沫。
“当时我在车上,跟他离得有点远,没看清他具体长啥样。”
二营长心里想着,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没看清对方的长相,想找也没法找。
乞料,谢家那位长辈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没事,没看到长相也没关系,你啥前碰到的他?她穿啥色的衣服……”
听着老爷子接连不断的问话,二营长彻底绷不住了。
绞尽脑汁,胡乱的糊弄了几句,总算是把老爷子暂时稳住了。
看着老爷子一脸不满,仿佛还想继续问什么的样子,二营长也不敢继续再揣着了。
他连忙将自己明面上的目的说了出来:“我想问一下,你们大队有叫谢志元的吗?”
“谢志元。”有人小声琢磨着:“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是谁来着?”
谢家那位长辈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伸手照后背给了身旁比他小几岁的弟弟一巴掌,骂道:“你还有谁,你天天跟人家见面,咋还能不记得人家叫啥?”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元元兄弟呀!”老人被拍了一巴掌也不恼,一脸的恍然大悟:“怪我,怪我,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弯了,亏我还天天喊人家志元兄弟呢,这乍一加上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谢家那位长辈扭过脸,不想理会自家丢人的弟弟。
“你找志元干啥?”
总算是把刚才的话题错开了,二营长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说道:“我爹跟谢叔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这不我们运输队这次接到任务,正好路过这边,我爹特意吩咐我帮我看看老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怪不得,志元兄弟家就在那边。”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拐杖,给二营长指路。
“算了算了,我还是让人带你过去吧。”
说着,他转头朝着旁边地里大喊一声:“老二,出来一下。”
不多会儿,旁边的地里走出一位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他憨憨一笑,随后问道:“爹,你喊我有啥事儿?”
谢家那位长辈指了指二营长,开口吩咐道:“这小伙子是志元家的亲戚,过来代替长辈看望志元,你带他过去一趟。”
中年男人拽下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又将毛巾挂在脖子上。
“行!”
他转头看向二营长:“小伙子,你跟我走吧。”
村里难得有生面孔,路上碰到的每个人都会多看两眼。
有人更是直接开口问:“小伙子,你从哪来的?”
“山省。”二营长笑呵呵地答道。
至于是不是从山省过来的,他只能说自己祖籍是山省的。
“哟,那可不近啊!”
一听二营长是从山省过来的,有人来了兴致。
“山省,我爹娘当年就是从山省过来的,那么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山省现在咋样了?”
对于山省现在的情况,二营长还真知道一些。
他挑挑拣拣,说了一些不太敏感的内容。
纵使如此,听到山省那边的情况,男人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都不容易啊!”男人声音有些沉闷:“我爹娘他们一直想落叶归根,可奈何我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完不成他们的心愿。”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感同身受。
他们这一片除了谢家在此已经定居数代之外,其余姓氏的人家基本上都是陆陆续续逃难过来的。
只是在此生活的久了,哪怕能回去,他们也已经不适应了。
看着众人的脸色,男人拍了一下嘴,懊恼地说道:“你看我,提这个做什么,我们以后日子长着呢,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回老家住段时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有男人打岔,众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二营长身上。
一听二营长要找谢志元,男人直接朝着不远处大喊:“志元叔,志元叔,你家来客了!”
片刻之后,谢志元拿着记分册,从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来了来了!谁找我啊?”
一见谢志元,二营长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激动的抓住谢志元的双手。
“谢叔,是我,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李传雄的小儿子……”
谢志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满脸热情地回应道:“咋不记得?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李大哥几个儿子里面,就属你最淘,你小时候还趁我跟你爹睡着的时候,剪我俩头发呢。”
恍惚间,二营长仿佛想起了。
某个炎热的午后,折腾了几天的两个男人,再也撑不住,坐在院里的躺一下就睡着了。
这时候,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小男娃方才回家。
看着不久前刚把自己揍一顿的亲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坏主意。
再拍了两下,没把人拍醒,确定人睡熟之后。
黑不溜秋的小男娃跑进屋里,偷偷拿走了亲娘做针线的剪刀,给亲爹剪了个狗啃式的发型。
剪完一个感觉还没玩够,又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睡得正香的谢叔身上。
……
不堪的往事突然砸中他。
二营长莫名臊的不行。
他挠了挠脑袋,憨笑着解释道:“那……那不是当时年纪太小了,不懂事,不懂事!谢叔,你别跟我计较。”
“哈哈哈哈!”谢志元发出爽朗的笑声。
“多少年的事了,我还能跟个小屁孩计较。”
他大手一挥:“走,走走!跟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谢志元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老兄弟现在的情况。
得知老兄弟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两人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悄悄的盯着两人。
直至两人回忆过往,那双眼睛中的怀疑才慢慢被打消。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冯老大收回视线。
察觉到那道视线离开,二营长略微僵硬的身形松懈下来。
心里忍不住思索,目标人物确实够警惕的。
看来不能再推了,抓捕计划要提前了。
今晚必须行动。
先把人抓到手再说。
以对方的警惕,这估计是条大鱼。
而就在另一边,顺着那双眼睛往上看。
那双眼睛的主人,赫然就是众人此时的目标——冯老大。
冯老大伸手捂住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直心绪不宁。
或许不止今天。
自从那日上山之后,他就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他似的。
但有意检查过了,身后确实没有什么人跟着他。
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或许是因为这次任务的原因。
最后一次。
他就能远离这个让他厌恶的国度,就能回到“家人”的怀抱了。
至于那几个血脉不纯的儿女,不要怪他狠心,谁让他们有着让人厌恶的血统呢。
他好不容易才能回去。
大好的日子还在前面等他呢,他不能给人留下攻击的借口。
所以不要怪他狠心。
他临走之前,会给母子几人留下一笔钱财。
这笔钱财足够那个女人家几个孩子养大了。
他为这个家里付出的已经够了。
之后他们是死是活,全都要看他们的命了,跟自己再无一丝关系。
不,或许他已经想到了。
但是在他心底,几个孩子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
他在怎么安慰自己,都无法抹灭,他就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的人。
“爹!“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让本就心不在锄地上的冯老大猛然一惊,手中的锄头瞬间失控,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直直地朝自己的脚边铲去。
剧痛瞬间袭来,冯老大低头一看,只见鲜血如同被解放的泉水,迅速穿透他那双旧布鞋的缝隙,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让他瞬间脸色苍白,汗珠与痛楚交织在一起。
“啊!爹,爹,你怎么了?”
因为娘身体不舒服,想过来喊亲爹回去看看那男孩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爹,爹,你别吓我。”
男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手忙脚乱的想要扶起受伤的冯老大。
冯老大脸色一变,下意识打掉男孩伸过来的手。
男孩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打的通红的手。
冯老大的目光闪了闪,强忍着剧痛与厌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男孩:“没事,孩子,别担心,爹只是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看着亲爹疼到抽搐,却仍强忍着安慰自己,男孩觉得自己刚才是想多了。
爹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