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之邀的造物不比灵剑的封切,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而巴龙也同样心知肚明,于是在螺旋的枪锋与断钢的剑锋接触的瞬间,他将枪尖的寒冰融解,并在下一秒再度凝结。凭借以一换一的方式,封锁住了贤者的剑击。
不过长枪之所以为长枪,其尺寸也同样是为优势。
时限未逾无双富岳仍然有效,于是巴龙手臂猛地一发力,迫使长枪的前半身被折断,随之操起后半段的枪杆猛然顶上了贤者的腹部。
先前的交锋令巴龙明白,倘若所用的招式熟稔于心,那么即使贤者再如何使用神之眼预读,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招式的效用。
所以,这就是巴龙使用长枪的原因,作为从现世起就最为熟手的武器,时至今日他的枪技已更是炉火纯青。
贤者并不知此技的特殊之处,只是依赖过人的感知及其反应,选择第一时间加以防备。可殊不知,这一招之霸道就算是见证过无数次的阿托莉丝,都不得不百般提防。
因为,那是同“凌空射杀”一样,是法则类型判定的武技!
于是,尽管贤者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作出了抵挡,但仍然无法躲过巴龙的这一枪,而被断枪的前端挑起随后悍然击出。
在巴龙看来,贤者的抵抗显然是多余之举,在长枪抵至其腹部之前,祂明明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判断,甚至只需稍加思考就能明白,这一击根本不足以破防。
但这也恰恰说明,那家伙并未将那份冷静贯彻始终,此时的贤者或许也正同祂自己所蔑视的凡人一样,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丧失理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然而,当下之余却不容巴龙抱有丝毫的侥幸,仅仅只是望着贤者飞出的方向,他的神情便立刻凝重了起来。
发觉到自己被巴龙摆了一套的贤者,很快便通过神之眼透彻地了解到了自己失利的原因,于是很快便平复了心绪冷静了下来。
但祂似乎厌倦了当下的「猫鼠游戏」,于是在半空中祂打出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顷刻间,周遭翻涌的山河绘景产生了变化,一副副金色的眼瞳抽象似的从四方的油彩间浮现,亦如当初与玛尔法交战时的场景,于此刻重现在阿托莉丝与巴龙二人面前。
然而,这一次由贤者展开的「神之幻域」,却相较于玛尔法的「天选之瞳」更为致命。
“光明归于此处,阴影由此而生,我以特雷姆希尔最后的贤者之名,欢迎二位见证这迎接天启的一刻!”
宛如被寒冰浸泡过的贤者之声响彻八方,祂虚幻的身影在混沌的空间中渐渐隐去,同消逝的光芒一般坠入暗影,将伟岸的身躯融入这片混沌的漩涡。
“醒觉吧,此乃大千世界真理之化身,赐予尔等——神明之视!”
贤者的高昂之音落下,二人的视觉随之产生了扭曲,只见——眼前的世界筑起了一座座高塔,异彩纷呈的画卷宛如迷宫一般螺旋上升搭起无限的回廊。
同时他们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从第一人称的正视转变成了第三视界的俯瞰。眼见的前方,世界的奥秘仿佛触手可及,但实则却又不着边际。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身体始终活跃在最下方的平台之上,似乎仅仅只有视角发生了转变。
“阿托莉丝,闭上眼睛!”就在阿托莉丝心急火燎之时,巴龙大喝一声将其镇住。
贤者共享神明的视觉,强制将他们二人的视角转换至凡人难以适应的「俯瞰」状态。此情此景用常识来举例,相当于一款战争游戏,玩家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士兵这一角色,但在大战开始之际,策划却将玩家转变成上帝视角的指挥官角色。
只不过现实与游戏存在一定的区别,如果要将当下的二人比作玩家,那么作为策划的贤者虽然将上帝视角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但却并未提升他们的「权限」,因此他们所操纵的角色仍然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此之上,如若无法迅速适应「俯瞰」,那么他们的行动就必将受到限制,而这便是贤者的目的所在。
如果时间足够充裕,那么想要适应这种状态也并非什么难事,但如今时间一词在二人看来却已是不可多求的奢侈,只怕在适应该视角之前就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过,有一点贤者并未能料到。
“虽说贤者的权能千奇百怪,但至少这招看起来并非无解。所以,听好了阿托莉丝,不要用眼睛去看,将身心托付给灵剑,尝试用灵剑的感知去作判断。”
的确,那是贤者的疏漏,未能料到灵剑天流作为一把武器,其本身却拥有自我的意识。
而如今,千余把灵剑遍布沙场,它们不仅作为二人的「眼睛」,同样也作为能够辨识周遭环境的「道标」。
既然眼睛会影响他们的判断,那他们便自愿「失明」!
曾几何时还游离在画卷中的眼瞳,如今已成为魔塔的一部分,它们将落于平台之上的男女牢牢锁定,并在下一秒迸射出千千万死亡的光束。
崩坏,破碎,爆散!
分明是没有携带火药的人外之战,遥遥望去却接二连三地发生凌驾于爆炸之上的冲击,持续地重复着将地表化为尘埃的作业。
那自无尽的回廊与天空之塔而生,重重叠加的射线,张开贤者神权的羽织,编缀着破坏与再生的故事。
而地上重现,是自另一个世界中流出,同时在绝非此世的世界中,传达凡境至炽烈的两名舞者。
宛若千百年前历史一战的再现,是人的意志第二次冲击神的孤高的——神话之业。
仰望明星的天盖之下,相克的御业绽放出花开的奇迹。
「似晨风荡朝雾,似夕风逐暮霭。似予水际之巨舟宽绳起锚,驱之万顷汪洋。」
在那之中——
嫣红的花瓣,赞颂赤忱的剑士。
在那之中——
纯白的花冠,与天慧的枪手共舞。
他们甚至已无心念想更多。
眼中只剩下应讨之敌,将各自的信念托付依赖之人。
身体只剩下斗争的本能,将不灭的意志贯彻始终。
“噼啪——!”
终于,在至死方休的鏖战之末,感受到手心中消散的某物,意识已达崩坏边缘的少女满是伤夷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阻拦着她的,是如奇迹一般毫发未伤的无名新神。
天空中飞舞着从未见过的花瓣,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少女已无从知晓。
她只知道,这一次自己没能守护住那至关重要的「簧」,而至此之后那个男人也再无法将复杂的兵械构造。
人与神的战争,终归是再一次以后者的胜利告结。
“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打破僵局的,是男人的一声怒吼。
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要成就的祈愿,也是唯一。
纵使燃尽自己的全部,面对直到最后都挡在眼前的神明,这一次巴龙·博卡尔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在男人伸出的手紧握住最后的剑刃的那一刻,贤者才发觉到方才从阿托莉丝手中粉碎的,竟已是第两千九百九十九把灵剑。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贤者才意识到在此之前自己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一种局面。
“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