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回到宫后,太后已得闻回来的只有玉兰一人,本来既激动又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沮丧。
玉兰和小白知道太后的失望所在,也不敢多言语。等左右全都退下,永乐宫中,只剩下太后默然地坐在椅中,小白在身后陪着。玉兰忙取出到东海去所采购的各式物品,一一呈给太后。
太后摆手示意让玉兰坐在一旁,拉着玉兰的手,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你这一趟,是长这么大家头一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一路上风餐夜宿的,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吧?”
玉兰忙道:“太后,兰儿这些天得张道长、龙儿他们照顾,一点苦也没吃到。”
“是啊!”太后见玉兰脸色红润,比离宫时还要好,这才笑了一下,伸手在玉兰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下,叹道,“你说张道长和龙儿要到黄河中去,有要事要做,那倒罢了。小黑得回仙谷,也是应该的。只是,金蝉小师父,不是不着急回大灵鹫寺吗?你明知我想当面拜谢金蝉小师父的活命之恩,可为什么不带他来这里一见呢!哎!难道我这老娘子,真与金蝉小师父无缘吗?”
玉兰见太后语中,带有责备之意,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与小白对视了一眼,忙起身双手摸着太后双腿,轻轻地捶打着,口中回道:“太后,我已将你的意思,告诉金蝉小师父了。金蝉小师父说了,他待将手头事一了,就来相见。”
“真得?”太后一听,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扶住玉兰的香肩,颤声问道,“金蝉小师父还有什么事要忙,需要多少时间能将手上事处理完呢?”
“哦,他只是说,等张大哥回来后,带着我们到北海去一遭,完成在苍梧山遇到的圣人的嘱托后,就到洛阳城来。”
“到北海去,可是苏武牧羊的北海吗?”
玉兰迟疑道:“我也只是听张道长说,具体是不是,还有待定。”
“史书上记载,苏武牧羊之地,离长安尚有三千里地之远,你们要到那去,得走多长时间啊!”
“不会太长时间。张大哥说,也就一两个月吧。我们这次去东海,走的都是夜路,没人的时候,张大哥就带着我们飞着走,很快的。”
“是啊!不过你们要到北海办的事,应该挺难的吧!有没有危险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有张大哥和龙儿在,纵有危险,也会化险为夷的。”
“那就好。”太后知道张道陵他们都是如神仙一样的人物,玉兰能与他们同行,也算是有缘之人。但想起还能等几个月才能与金蝉见面,她内心中的急迫与疑惑,当真是恨不得立马就相见来解决。但是她毕竟不是寻常女人,只是在心中深深地长叹一口,心想我已经糊里糊涂了十六年了,再忍几个月又有何妨。而且趁着这些日子,我还可好好地问问玉兰,将这些事情全弄明白,到时候见了金蝉,也不至于弄错了尴尬。
想到这里,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回手拉过小白道:“小白,你看玉兰带来这么多好吃的,咱们娘俩也尝尝。”
“哎。”小白在后面一直担心太后就金蝉一事对玉兰发难,可见太后转了话题,忙上来将玉兰带来的食物摆好。
玉兰将带来的丰县的高炉烧饼、东海的绿豆糕和三页饼分别送给太后和小白。她知道太后的心思,当下笑着道:“这些东西,是金蝉小师父特地叮嘱让张大哥给你们带回来的。”太后和小白听了,都很高兴,这些饼虽然已经不复当时的香酥,但太后和小白仍吃得津津有味,不住夸好。
玉兰趁她们吃饭之际,还找来香囊,将张道陵送给太后的两粒千年柏树籽缝了进去。太后闻听这树籽仍是成精的柏树所赠,只有三粒,一粒给了苍梧山的猴王用于治病,这两粒竟然送给自己。显然这东西仍是仙物,自己有幸得之,当真是沾了张道陵等人的仙福气。高兴地笑着合不拢口,不住地连声称谢。
她想了想,只让玉兰缝了一粒,另一粒则让玉兰送给大将军夫人。玉兰见太后如此通情达理,忙为大将军夫人谢过。
一切安排妥当,玉兰见太后心情已好,当下说道:“太后,张道长的徒弟王大哥在宫外等着呢,他奉张大哥之命,接小白回仙谷。”
“啊!”太后听小白要走,立时笑不出来,搂着小白,流出泪来。小白见了,也是泣不成声,这些天来,她陪着太后,已经亲如亲生母子,一听马上要分手,心中也是难舍万分。
玉兰见了,拭出眼泪,笑着道:“太后,张大哥说了,只是让小白先回仙谷几天,等他带我去北海,还让小白回来陪你呢。”
听玉兰这样一说,太后和小白才止住离别之情,太后叹道:“你们将来都能得道成仙,不比我这凡妇俗子,我也不能太自私了。好吧,小白你先回仙谷,有玉兰在这,你放心回去吧!下次回来时,让金蝉,让他再多给我做点砍三刀带来。”
“是娘。”小白擦去眼泪,红着眼睛道。
“好了,也分开不了几天,咱们就不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了”。毕竟太后年纪最大,她见玉兰和小白都是一副伤心的样子,反倒先止住悲伤,来安慰她们。又命人精心制作了一席午膳,来为玉兰接风,又给小白饯行。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但三个人却没吃多少。终于,小白在太后的注视下,由玉兰亲自送出了宫,将小白送到王长的怀中。
王长告诉玉兰,张道陵和龙儿为了能早点回来,已奔赴黄河了。让他带小白先回王屋山。三日后,他再来洛阳,在耿婆婆家听信。玉兰和王长商量好了联系事宜,这才与他们洒泪而别。
等玉兰回到宫中,听宫女通报,太后已移驾平洪殿,让玉兰姑娘去那里相见。
一听到平洪殿,玉兰不由地心中一紧,她送小白出去时,听小白介绍了太后最近的情况,情知太后对金蝉的身份已起了疑心,已基本认定金蝉是当年汉和帝遗失在民间的孩子,但是在年龄上还有疑问。
玉兰想起去年到五台山时,金蝉师父曾将她和张道陵两个人请到禅房,对他二人道,当年他收留金蝉后,始终不见人来寻,情知此子身世不寻常。为防止给他带来祸事。于是将金蝉年纪说大了两岁,而且金蝉也不知此事。金蝉的实际出生年,应是永元十二年。这一年也正是太后生子的那一年。想不到金蝉师父这一举动,竟然帮了个忙,让太后一时联系不到自己身上。
走进殿中,太后正坐在书案前读经,玉兰一眼看到案上摆放着的是天竺僧所献的楞严经原本和慧智所抄写的摹本,而太后手中拿着的,却是自己抄写后送给大将军夫人的金蝉所译的楞严经摹本。
玉兰见了,轻轻叫了声“太后”,便站在太后身后,用双手轻轻地为她按摩肩膀。
太后放下佛经,伸手将玉兰搂到怀中,又一次端详了一会,才道:“我的玉兰经过这次远游,又长大了些。”
玉兰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太后,玉兰不管长多大,永远陪着你。”
“呵呵,好。你方前说你寻亲一事也有着落,只等张道长从黄河回来就可寻亲了。因小白要走,我也没来得及详问。现在你给我好好说说吧。”
“太后,是这样子的。”玉兰来之前,曾经与张道陵询问过,若是太后问起此次出行经过,可否如实说。张道陵想了想,叮嘱道除了事关息壤的事情外,其余都可以说,但只能告诉太后一人。现在太后问起,玉兰也不隐瞒,当下从出发开始说起,将一路上的各种经历,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后。
玉兰直说到天色渐黑,仍没有说完。二人吃过晚饭,又接着聊,聊到明月当空,玉兰才将来回的经过全部说完。当然,涉及息壤和鲧圣的事情,玉兰一个字也没有提。但是整个事情波及到大禹、神龟、和圣姑姐妹,不得不提,于是玉兰就用变通的说法,隐去了息壤,只是简单介绍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等,纵然如此,也听得太后时而胆战心惊,时而心神俱往。
听玉兰说完,太后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方叹道:“兰儿,只可惜我老了,走不动了,不然也和你一样,到这些地方转转,祭奠一下这些圣人。尤其是圣姑的姐姐,想不到她对大禹是那样情深,为了生下孩子,宁愿自己身化为石。”
“太后,你那里老了,你要想去,我可以陪着你再去,从这里到嵩山,其实也不算多远。”
“哎!不行,那样的话,又得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了。何况登高封山,都是帝王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做这些还是不妥的。”
“哦。”玉兰听了,撅了下小口,没再说什么。
太后又道:“圣姑她老人家,只为了证明一下大禹是不是骗他,在洞中被冻了三千年,一听你们解释是场误会,就立马原谅了大禹。她可真是最痴情的了。想不到神仙中,也有这么多的无奈呀!”
玉兰听了,也感慨道:“是啊!要不佛门中要斩断俗念呢!”
“哼!我虽喜佛经,但对这一点,却不认可。佛门要四大皆空,殊不知哪一个修行中人,不是父母生养的?孔夫子说教虽然迂腐,但是天地君亲师却是世间总纲啊!”
玉兰不曾想太后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神情一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明月,对玉兰道,“走,与我到外面赏赏月。”
玉兰听了又是一惊,但也知只能依命事,当下找了件披风,与太后披上,二人一道,来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