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自打住到延古寺来,便开始专心写经,反而显得在那寺里与众不同。那寺里和尚们本就不是太在意佛法,只是没饭吃才出家当的和尚,对于口中之物向来是在意的紧。尤其是该寺管事虚珈,管事虽然会精打细算,但为人刻薄自负,近日听小沙弥说老方丈对金蝉称赞有加,又见金蝉佛法精深、以诚待人,干活又是不计脏累,颇受众僧喜爱,心中已是不喜,待听得方丈又将本寺重经传与金蝉观看,心中更是妒念大生,深恐金蝉将来会危及他的地位,便寻思如何找金蝉不是。如今他看金蝉干完寺中活计后,便回去写经,经常忙到废寝忘食,到香积厨吃饭时间更晚。他见方丈已闭关潜修,便暗地里吩咐伙食和尚虚彷,让他做了些手脚,好让那金蝉见难知趣离去。
这一日晚,等金蝉做完功课,随钟声响到时,却连稀饭都没有给他剩下。金蝉无可奈何,只得便饿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金蝉便不敢再晚来,听钟声响起便去,可到时却还是僧去饭空。他只道自己晚了,却哪知和尚们私下都商量好了,只瞒他一个而矣。金蝉等收拾后回经堂,却被虚珈吩咐,说是寺里的井水里发出了只死鸟,用来打扫香案对佛不敬,要到上后山水泉处挑水。那水泉离此地甚远,出水量又少又慢,再加上山路崎岖,很不好走,等金蝉将水桶打满,挑水回来时,已是午饭早吃过了,到香积厨却是只有些稀粥,也就是只解口渴罢了。下午却又被小和尚告诉水不够,还要去挑。金蝉听了,不敢怠慢,又去挑水,等傍晚时分,金蝉好不容易将水挑来,来到香积厨时,只见伙食和尚又已将香积厨收拾完毕,没剩下一口饭菜。他因自己一个人收拾,心中有气,还冷冷地对金蝉说道:“你成天晚来,想让人家吃饭都等你吗?”
金蝉此时已饿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见如此情况,微叹一声,转身离去。
可当他回转进房后,却发现屋里有一个白面馒头,当时他已经饥火上头,心道必是方丈派人送来的他毕竟年少,又是饥火当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就连忙吃了,这才解得饥火,然后在方丈为他预备的白布上默写经文,直到深夜,累得呵欠连天,这才倒下睡去。
第三天,早饭只有稀饭,众僧有些不满,私下牢骚几句,被虚珈听见了一阵严批。金蝉吃过早饭后,又被虚珈安排他去挑水,并在山下地中干活,金蝉虽一心修佛,却也不傻,他知虚珈他们不待见自己,但自认为出家人修行应受种种劫难,此事如萤火争月,自己万不可动了嗔念,误了修行。便照常做活。待中午回寺后,前去香积厨,发现虽是众僧们均已吃完,但仍留了一些残羹冷饭,伙食和尚也是爱搭不理的。对此他毫不在意,只是坦然吃罢,又默默地打扫干净后,才转身离去。虚珈等人见他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本待再饿他几日,但又知方丈对金蝉很是看重,若方丈出关后发现异常或是金蝉告状,反倒坏了事。便不敢再不给他剩饭。只有时常吩咐他脏活累活去干,寻思过些日子再找他麻烦,让他知难而去。其余僧人虽也有看不惯的,但慑于虚珈权势,何况有些活本来该自己干,如今有人替干,也不多说什么了。虚珈等人以为自己对金蝉做的这一切都瞒过了他人,却不知全被俩个修行的耗子瞧进了眼里。
一晃过了十五天,金蝉已将二部佛经抄写完毕。这天又到佛前上贡时,虚珈等人又故计重施,安排金蝉一人前去寺后塔林处干活,午饭、晚饭给金蝉剩下的只是一些稀粥。金蝉吃过后,回到房内却又发现有一个白面馒头,他心下起疑,强忍饥饿,思来想去,也自己也就是和方丈前的小沙弥熟些,于是便揣了馒头,去方丈禅堂来寻小沙弥。询问今天晚饭可吃的是白面馒头。
小沙弥笑道:“金蝉师兄,你可太说笑了,那只是初一十五用来贡献佛前,我等人这些天来顿顿都是粟面窝头,那里来的白面馒头啊!”金蝉听后,半晌作声不得。只得问方丈何时才能出关。
小沙弥道:“方丈要修行三个月,眼下才已过了月余,还需两个月,这期间是不见任何人的。”金蝉听罢,不再作声,辞了小沙弥,转身回房去了。等他进了房中,一个人面对着白面馒头发呆,突然发现白面馒头上有些细细的印迹,像是被什么咬过留下的细小牙印。他越看越是饥饿,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地叫了起来。金蝉只好咽了咽吐沫,闭上眼默默地背诵起经来,过了一会,竟是物我两忘,入起定来。
他这一来,可把暗中注视他的小白小黑气坏了。小黑拽了一下小白,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小白怕她惹祸,忙跟着她回到洞中。
一进洞中,小黑便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道:“姐姐,以后咱们再也不管这个蠢和尚了,饿死他活该。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地从那伙食和尚那里偷来的白面馒头,自己舍不得吃,给他下饭,他却不吃。太气人了。”
小白笑道:“看把你气得,别把把眼睛瞪出来。”
小黑恼道:“哼,我不去管他了,眼不见心不烦,否则真给自己气出个好歹来,真是枉作好鼠啊!
小白微一沉吟,说道:“那金蝉固然迂了点,但我观他外柔内刚,倒是有些骨气。”
小黑气道:“我才不管他有没有骨气,但照这样下去,他只剩下骨头倒是真的。”说完又不禁笑了起来。笑完后她忽又想起一事,对小白道:“对了,姐,西山的黄鼻小白鼠又约我们去她那里玩,今晚月亮这么亮,咱们去呗?”
小白笑道:“那只黄鼻小白鼠,总想着和咱们比毛白,我才懒得理她呢!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不过记得天亮前早点回来就是了。”
小黑见姐姐不肯去,但这几日来日日看这些和尚们笨头贼脑的样子,心里早就烦了,要不是因为金蝉之事,她早就出去玩了了,她迟疑一下,终还是玩心胜过了一切,对姐姐吱吱叫了声,便独自去了。
小白在洞中呆了一会,又觉无聊,忽想起金蝉的呆样,不觉好笑,便又出来去看金蝉。
待她到了金蝉屋内,借着明亮月色,只见金蝉仍是盘膝正坐,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却越来越小,相反肚子里的叫声却越来越大,金蝉的脸色也甚是不好看。小白见状,不觉吃了一惊。但见他已是如此,却也不吃这馒头。心下忽然想到,莫不成他是自南方来的,吃不惯这北方面食。心念一动,想到香积厨内伙食和尚所住的偏房内有一碗米饭,不如给金蝉弄点来。
想到此,小白便直奔香积厨而去。她却不知,近来伙食和尚发现他本月初一私自偷藏的用来供奉的馒头,丢了一个,唬得他三魂丢了二魂,生怕此事被人发觉,丢了这个美差饭碗。可后来却一直无事,没有任何人提起此事,他方心安些。今晚回来,又发现丢了一个,心下大惊之余,反思为何只是一个个的丢,难道是耗子偷食不成。于是他便将一个捕鼠夹子放在门口角落处,又将剩下的一个馒头赶紧吃了,方上床睡了,不一会,便鼾声如雷了。//
也该小白今晚出事,往常来均是她们姐俩,一个放风,一个行动,可今天偏偏小黑外出玩去了,她来得又心急,没料想伙食和尚已设下了机关,只在黑暗中闻道了米饭香味,便真奔来,身子方向右过侧,方向右过一伸,猛然间,只听碰的一声,右后腿一痛,便已昏了过去。
天刚一亮,金蝉便挣扎着起身,心想,今务必不能误了早饭了。忽又看见白面馒头,心下忖道:今我先将此馒头送给伙食和尚,想我金蝉一意苦修,又岂能为它而坠了名声。
刚进到香积厨门口,便听见偏房里伙食和尚的叫骂声,“我让你偷馋,今我不打死才怪。”
金蝉心想什么事让伙食和尚如此生气,还要叫喊着要杀生,岂是佛门中人所为。忙走进去一看。只见伙食和尚用一根小棍子,正在打一只白鼠,那白鼠右腿被夹子夹着,已不能动弹,点点红血染在雪白色的毛上,甚是可怜。
金蝉忙上前拦道:“师兄,此物虽是偷东西,但也是生灵,罪不至死,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兄还是手下留情的好。”
那伙食和尚一见是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怪眼一翻怒道:“罪不至死,它已偷吃了两个给佛祖上供的馒头了,昨晚又偷吃来了,被我用夹子逮住,想来以前更时没少偷腥过了多少供品,这亵渎神灵的事,罪过还小吗?今我是饶不了它了。”
金蝉一听,更是大惊,忙从怀中取出白面馒头,问道:“师兄,你说的白面馒头可是它吗”
那伙食和尚见金蝉竟从怀中取出个白面馒头来,脸色大变,惊问道:“你这馒头从哪里来的?”
金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回房便看见馒头在我桌子上来。”伙食和尚听了翻了翻一双肉泡小眼,冷笑道:“莫不成是馒头自己长腿从我床下跑到你桌子上去的。”随后他又知道自己失言,忽又冷笑道,“噢,我明白了,我说怎么发现馒头总是不对数,原来是你小子是给吃了。”
金蝉忙解释道:“阿弥陀佛,师兄明查,小弟别说偷人东西,就是有此念头都没曾生过。若是我偷吃,我又何故将馒头送到这来?”
伙食和尚听了心里也犯嘀咕,转念一想,冷笑道:“我也不是清官,若不是你吃的,就是那耗子偷的,也罢,你随我找虚珈师兄去。”说完,将那耗子夹子一把扔在地上,摔的小白惨叫了一声,便又昏了过去。一把将那白面馒头从金蝉手中抢过,又说道,“你拿着那耗子,跟我来”,说完便向虚珈房中走去。金蝉忙蹲下来,在地上轻轻地将夹子打开,将小白放入手中,只见它浑身是血,右腿早已反转着卷缩着,八成是被夹子夹折了,又被伙食和尚摔打,已经折断了。金蝉轻轻地用手一抚,小白浑身疼的一震,睁开眼,两只如漆黑的眼眸只看了金蝉一眼,就无力地闭上了。金蝉正不知如何是好间,那伙食和尚又连声催他快走,只得轻轻地用手捧着小白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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