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衣著破烂,手中拿着根大骨头,啃的香甜的骆思恭。
西宁侯宋裕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能把孩子饿成这样。
以往年间,他们这些就京中勋贵可是没少和骆家人打交道。
要知道,骆家是当年兴献王府上的老人,除了没封爵外,其他待遇都对标的勋贵。
“这些人。。。是锦衣卫?”
站在赵率教和西宁侯宋裕德的身后,满桂此刻是满脸的惊惧之色。
用马拖行朝廷二品大员,是个什么罪名,在线等,挺急的。
“咳咳。”
只见骆思恭被块肉噎在了喉头,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起来。
见状,赵率教连忙将酒葫芦递了过去。
看到骆思恭用酒水将喉头间的肉冲咽了下去后,送了口气,赵率教试探的问到。
“骆指挥,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去他奶奶个腿儿的。”
闻言的,骆思恭将手中的大骨头丢在桌上,对着在场的众人,将他们一行人的遭遇娓娓道来。
事情呢,还要从年前说起。
和那支在得了广宁衙门里,王化贞的许可后,可以进入草原的商队分离后,骆思恭就察觉到了对方不是从辽西走廊走,而是从喀喇沁低头上过,然后走茫茫燕山古道,到古北口、张家口,亦或者宣府大同。
将次行“跑商”所得的马匹都留给锦衣卫在广宁的人手后,骆思恭就带上了三十多号精干人手,悄悄的跟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然后,就被蒙古人给劫了。
也不知道是那群山西的商人发现了他,找的喀喇沁人做的,还是无意间跑进了喀喇沁人的伏击圈里,手下人拼死冲杀,骆思恭一行人才得逃出生天。
然后,就在茫茫燕山山脉之中迷了路了。
东拐西蹿了一个多月,这眼瞅着都天启二年正月过半了,他们才从山里出来。
“抓错人了,不是走私犯子啊。”
听着骆思恭对自己遭遇的叙述,满桂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此刻的他只想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这个叫满桂的,能信任吗?”
给赵率教使了个眼色,骆思恭轻声问道。
“可以。”
闻言,赵率教点了点头。
“自从王督师奉陛下之名,整顿蓟镇兵马以来,这个满桂表现的很不错,练兵巡逻都很积极,对于抓捕走私商人也很卖力。”
说着,赵率教看了看骆思恭那已经有些瘦脱相的脸,接着道。
“如果今天你在这里没遇到我,恐怕就会被他捉拿后交给王督师,然后就被王督师斩首示众了。”
“哦?”
闻言,骆思恭有些意外的看着赵率教。
“对于打击走私之事,王督师很是卖力。”
看着骆思恭,赵率教解释道。
“他早已颁布法令,凡是和蒙古人互市,只能在喜峰口、古北口两处进行,凡是无敕令,敢从其他地界出关入关者,悉数以走私之罪论处,斩首示众。”
“所以你们才会被满将军当成走私犯子给抓了。”
“这样啊。”
闻言,骆思恭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他在考虑,满桂这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赵将军,还劳烦你抽出些人手,护送我回返京城。”
思考了一会儿后,骆思恭转头看向赵率教开口到。
他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他可以不计较刚才满桂拖行他们的事情,但满桂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可不知道。
他担心,这群人怕他们报复,在路上将他们都给嘎了,然后跑路。
“好。”
看到骆思恭这个样子,赵率教就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令人哪来了兵牌,写好令条,又请宋裕德在上面用印后,派人前去抽调骑兵。
将条子递给骆思恭,赵率教开口道。
“我的人只能将你护送到蓟州,再往南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
闻言,骆思恭点了点头。
皇帝军法苛严,军队若是无调令擅自行动,尤其是跑进顺天府境内,那是都要砍脑袋的。
哪怕他是锦衣都指挥使,到时候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满将军”
转头看向表情凄凄的满桂,骆思恭开口道。
“有件事,能请你帮忙吗?”
“骆公请说。”
听到骆思恭的话,满桂连忙山前俯首,小心翼翼的道。
“只要不触犯军规,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今日的事,你我二人就以这杯酒水一笑泯恩仇。”
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递给满桂,骆思恭开口到。
“关外的山林里,有蒙古人,应该是喀喇沁部的哨探。”
说着,骆思恭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可否劳烦你在巡逻清缴之时,若是抓到了他们,记得留下活口,我们锦衣卫要对之进行审讯。”
“你放心,该是你们的军功,一定跑不了。”
“骆公放心,若是抓到活的舌头,我一定给您留着。”
听完了骆思恭的话,满桂连忙将手中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拍着胸脯对骆思恭保证道。
“别的地方在下不敢说,但潮河关外,我一定保证将所有的蒙古探子都抓回来。”
“那就好。”
闻言,骆思恭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做好了出发准备的锦衣卫们。
“走,弟兄们,跟老子回京,这次老子一定要将这些个狗娘养的山西人肠子给掏出来,看看是黑的还是白的。”
说着,骆思恭翻身上马,适应了一二后,一马当先,在虎贲卫骑兵的带领下,向着蓟州而去。
“边境要不宁静了。”
站在潮河镇外,目送着骆思恭等人的离去,赵率教心中暗自说道。
“赵将军,西宁侯你们说我这日后会不会。。。”
看向身边的赵率教和宋裕德,满桂声音担忧的道。
锦衣卫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他惹到的还是锦衣卫头子,都指挥使骆思恭。
即便刚才骆思恭说一笑泯恩仇,但满桂还是颇为的腿软。
“都是军中的弟兄,一口唾沫一个钉。”
闻言,赵率教伸手拍了拍满桂的肩膀道。“他是敢时候报复你,你就来寻我,我带你去陛下那里讨个公道。”
“就是。”
这时,身侧的宋裕德也开口到。
“你不属于锦衣卫,所以不知道,但我告诉你。”
看着身侧的满桂,宋裕德给解释道。
“陛下将锦衣卫拆成了几块,骆思恭虽然名义上是锦衣都指挥使,但他只分管对蒙、对建奴这些的情报侦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们没和蒙古人勾结,对内缉侦这事,还轮不到他来处理。”
“毕竟,他见到你们的第一面时,可没报上身份来。”
“是这样嘛?”
看着给自己做出了保证的两人,满桂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而另外一边,当两百虎贲卫护送着骆思恭来到蓟州时,身为蓟镇总督的王在晋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虎贲卫是他手里的王牌力量,两百虎贲卫在没有帅令的情况下,突然回到蓟州,很是让人警惕。
不过,在见到骆思恭,听到他讲述完毕自己的遭遇后,王在晋就明白了一切。
“你且放心,你二人本就是误会一场,满桂那里我去劝说。”
蓟镇总督府的大堂之上,王在晋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骆思恭道。
“而且,陛下对此人也颇为看重,说其是一员悍将,日后可堪大用。只要骆公不再计较,想来他也是不敢再做什么的。
“王公放心。”
听完王在晋的话,骆思恭点了点头。
他听明白了王在晋话中的意思。
满桂这人,是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你别报复。
“我骆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这点儿气量还是有的。”
就在两人又是一阵寒暄过后,王在晋将话题转移到了骆思恭遇袭的根源之上。
“你方才说的走私商贩。”
“王公知道其人是谁?”
闻言,骆思恭眼神微动,看向了王在晋。
这人,怕不会就是那些商贩背后的人吧。
“不知。”
摇了摇头,王在晋看着骆思恭解释道。
“我到蓟镇之后,对我大明与蒙古喀喇沁部的互市,做了调整,只允许在喜峰口、古北口两处互市,而且需要蒙古人牵马赶羊,来到我大明地界上互市。”
“其他所有敢出关之商贩,一律按照走私之人,抓捕之后,斩首示众。。”
王在晋这人,虽然名字中带这个晋字,但他不是山西人,而是南直隶太仓人,也就是后世的江苏苏州人。
而从党派上分,王在晋属于中间派,或者说他属于地方派,和京城的那群清流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而从历史上王在晋对边防的处理上,就能看的出来他对边关贸易是个什么态度。
卖可以,但得听我的话。
啥?不听我的?那你就别做生意了。
既然我无法解决四处漏风的走私问题,那我就解决防线问题。
将防线往后拉,看管好各个关口,只和蒙古人做生意,我看你们从那里往出跑。
作为一个能提出放弃山海关外土地,拉拢蒙古人以抗建奴的战略带师,王在晋的想法也很简单。
广宁、宁远、锦州一带,让给蒙古人,让他们挡在前面,同时向他们出售物资。
大明将防线向后收缩至山海关、紫荆关、居庸关、宣府、大同一线。
用空间换时间,这样做,既可好让大明有时间从各处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对建奴进行反击。
说不定还能狠狠的消耗一波蒙古人,为收复大宁做准备。
这个方案,从战略上讲,没有问题。
但在政治上,太过于疯狂了。
这个方案,差不多就相当于阿赫罗梅耶夫大将最初给勋宗打帝国坟场的方案,出兵二十万,不但要全面占领帝国坟场,还要继续南下,直接干到印度洋边上去。
对于大明来说,你先将弃土失地这足够让王在晋他九族都是两元店批发的罪责抛开外,把大明的国门,直接暴露在了建奴的眼皮子底下,要真让他做到了,历史上的天启能把他活撕了。
当年的朱叫门,都没一次丢掉这么多的领土。
这办法,就是一个冲着拼命去的。
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中,齐楚浙党先不说,光是东林党和晋党双方,为了银子就不可能让蒙古人的势力覆盖整个北线。
若是真的让王在晋做成了,他们还怎么和建奴相互勾结,靠着走私赚银子?不能拼命啊,拼了命还怎么赚银子。
为此,这些人方才请出了和王在晋战略不同的孙承宗,把王在晋给排挤了开来。
当然,在后来孙承宗主动出击的柳河之役中,他们又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将孙承宗给埋了。
对骆思恭表示了自己对和蒙古人贸易的态度,王在晋接着开口道。
“所以,近日来我并未听到各个关口有上报说,他们有发现从关外归来的商队。”
“那这些人跑到哪里去了?”
闻言,骆思恭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就转动了起来。
“按照骆公所言,他们的确是进了茫茫燕山之中。”
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一面屏风前,指着上面的舆图,王在晋对骆思恭道。
“他们恐怕是去了更西边的。”
“宣府。”
在地图上居庸关的位置点了点,王在晋道。
“这里,是最有可能进关的位置。”
“宣府!”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骆思恭沉声开口到。
万里长城十三关,从山海关往西,依次是黄崖关、居庸关、平型关、偏头关、娘子关、杀虎口关、嘉峪关、阳关、玉门关。
其中,紫荆关、倒马关、黄崖关、山海关归蓟镇管辖。
但其中间段的居庸关却是归宣府管辖的。
根本原因就是,在大明的边境长城防线上,以渤海所为界,东面归蓟州,西面归宣府。
居庸关、独石堡、张家口堡这些都被划归了宣府。
【虽然我们常常宣府大同一起说,但在后世的行政区划上,宣府那块地,包括张家口,都是划归河北的】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看着地图上,宣府的标记,骆思恭一拍大腿道。
万历四十八年,他抓到的那姓范的人时,得知他们是张家口人。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人是一定会回到张家口去,是宣府出来的。
“看你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
看着骆思恭,王在晋好奇的问到。
闻言,骆思恭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要去宣府将此事验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