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这个写的可以。”
看完了奏本后,朱由校评价了一句后,就在上面批下了一个准字。
又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舆图,摊开放在眼前的桌面上,拿出一支炭笔,朱由校在图上画了起来。
想要收复大宁,不能只由蓟镇出兵,还需要广宁孙传庭那边配合。
正好,前些天内喀尔喀和科尔沁的请封奏本已经送了上来,若是能借此机会,花些物资,茶米油盐什么的调动两部的人马,好看看他们的虚实,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孙传庭试探一下,看两部愿不愿出兵。
如此这般想着,朱由校摊开一张信纸,开始书写起了给孙传庭的信件。
这件事,不能走朝廷圣旨的正规渠道,暴露消息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现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再乱动兵,外廷的那些个文官们肯定是不支持的。
写完了给孙传庭的信,朱由校就吩咐锦衣卫亲自给孙传庭送了去。
站在南海子门外,看着锦衣卫携信而去,就当朱由校要转身回旧衙门时,他一转身,就看到一骑兵飞驰而来。
“山东急报!”
狠狠一拉马缰,黑马几下挣扎之后,那起骑兵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看到来人,早有锦衣卫上前,对来人进行检查。
“山东急报,白莲教造反了,郓城县被攻破了。”
被人扶着,这骑兵明显不认识皇帝,只是嘴里机械性的念道着几个字。
闻言,朱由校瞬间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在身后寻到了刘时敏。
“朕不是让你派锦衣卫去山东看看的么,怎么现在还没消息。”
“回皇爷。”
听到皇帝的指责,刘时敏有些无辜的道。
“他就是派去的锦衣卫。”
“???”
闻言,朱由校的脸色就是一黑。
“去拿糖水来。”
对着刘时敏吼了一声,朱由校就上前到人群里,让人将那锦衣卫扶进了旧衙门。
待到其喝了些糖水,稍微缓过来些精神后,朱由校连忙问起了山东的情况。
“按照皇爷的指示,说郓城县有白莲教密谋造反。”
嘴唇虽然还有些干裂,但赵宇好歹是能对事情有个叙述了。
“我们到了地方后,白莲教没发现,而是找到了一信闻香教的人,细查之下,我们发现他们是白莲教的分支。”
“我们本想寻当地县衙,让他们带人将之剿灭,但没想到,那闻香教在官府中有内应,消息泄露,二月二十五,闻香教就待人造反。”
“他们先是在郓城外的六家屯,聚众盟誓,以红巾裹头,先破魏家庄,又攻梁家楼,连破郓城四个村寨,从者如云。”
“二月二十七,他们就率人围攻郓城,知县余子翼闻风丧胆,仓皇逃遁,与我同行的四人,为了让我能掏出来,也陷在了郓城。”
“小的离开郓城之时,郓城已经破了,听说他们下一个就要进攻巨野。”
说着,赵宇惭愧的低下了头。
皇帝让他们去暗查有人密谋起义,结果因为他们想要立功,逼的对方提前造反,现在篓子捅大了。
“你能回来就好。”
听到对方说完,朱由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
“和你同去之人的抚恤,朕会让人去送,你也下去休息吧。”
“谢皇爷。”
从椅子上站起,磕了一个头后,诏狱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离开旧衙门。
“踏马的刁民。”
手中的碗顺手丢了出去,朱由校骂出声来。
他这边刚想对大宁卫动手,结果山东那边造反了。
这可不是辽东建奴反叛,不是福建西夷来犯。
这尼玛是心窝子上让人捅了一刀进来,一个不好,就得出个大事儿。
在大堂上转悠了好一会儿后,朱由校才一跺脚,对刘时敏道。
“派人持兵牌去通知赵率教,其部所携辎重都扔在蓟镇,让他迅速带龙骧卫返回南海子。”
“再派人去寻王在晋,让他抽调一万兵马,整顿之后带赵率教所留辎重入驻北土城。”
“奴婢遵旨。”
闻言,刘时敏躬身行礼后,又抬头问道。
“皇爷,要通知内阁吗?”
“不通知。”
闻言,朱由校瞪了一眼对方,而后道。
“你告诉今天在场的人,都把嘴给朕管好了,朕要看看,若是没锦衣卫报急,他们什么时候能知道,山东腹地有逆贼造反。”
“奴婢遵旨。”
见到皇帝今天是真的动了怒,刘时敏不敢再多言,连忙示意干儿子给自己铺纸。
一阵挥墨后,刘时敏就寻来了锦衣卫,交给对方兵牌后,让之将紧急消息传递给王在晋与赵率教二人。
“夫君。”
就当朱由校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之时,一阵香风袭来,却是徐婉儿走了进来。
“山东有乱民造反?”
看着皇帝,徐婉儿脸色开口问道。
“。。。”
抬起头,无语的看着徐婉儿,朱由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得,这消息肯定是瞒不住了。
事实证明,消息确实是瞒不住。
当日傍晚,毕自严就带着六部尚书急匆匆的到了南海子。
而后,赵宇这个将郓城有人造反的消息带回来的人,受到了宛若三堂会审的待遇。
坐在椅子上,双手捅在袖中,看着正在反复盘问赵宇的毕自严等人,朱由校翻了翻白眼。
“陛下。”
好不容易问完了,毕自严表情严肃的来到皇帝桌前。
“山东有人造反,京营此时应该开拔回京了。”
“山东到京城远着呢,不回去。”
听到毕自严的话,朱由校一摆手就道。
“朕就不信了,他一群逆贼,能一路打到北京城来。”
“逆贼打不到北京城,但若是城中有人意图谋逆,后果不堪设想啊。”
闻言,毕自严表情严肃的道。
“那闻香教乃是与白莲教一般,专为造反而立,他们在民间蛊惑小民,敌视官府,肯定不会仅在山东郓城一地,不得不防。”
“城里有戚金的城建营在,朕就不信了,什么叛乱分子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拉拢出人手来。”
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南海子,让朝廷的官员们不舒服,毕自严也只是个代表,但朱由校并不打算回去。
我是皇帝,应该是你们迁就我。
“而且京城的锦衣卫都是瞎子吗?”
伸手拿起镇纸在桌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朱由校问道。
“朕现在不想听到什么说让朕回京的话,也不想听到什么修德之类的,朕现在只想知道,朝廷对山东的叛乱之人,要怎么处理。”
“臣请旨,令山东巡抚赵彦严查此事,着山东诸道发兵进剿。”
听到皇帝的话,不待毕自严回答,兵部尚书黄克瓒就开口道。
“臣复议。”
“山东乃朝廷腹心之所,漕运关口,此地若乱,天下不稳,当以雷霆之势平之。”有了黄克瓒开口,毕自严紧随其后就道。
随后,在场的众多尚书纷纷开口,核心观点就两个。
第一,要赶快弄清楚山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山东的叛乱要迅速扑灭,不能让扩大,若是情况不对,北直隶各府州的兵马、天津卫的水师都要参与进去。
“然后呢?”
听到众人说完,朱由校手中的镇纸又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开口问道。
“然后。。。”
听到皇帝的问题,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剿灭之后呢?”
咚的一声,镇纸砸在了旧衙门大堂的地上,朱由校从椅子上站起,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知其然,而后知其所以然。”
看着众人,朱由校怒声喝问到。
“亏你们还曾是封疆大吏,朕就问你们,百姓为何造反。”
“若是天下安泰,百姓安居,那白莲教再是能蛊惑人心,山东的百姓会跟着干那掉脑袋的事情吗?”
“这分明是士绅豪右苛待小民,百姓不堪其苦,只能揭竿而起,尔等只在这里说要如何平定叛乱,不说该如何让百姓安居,朕要你们有何用?!”
“陛下恕罪。”
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在场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屁股决定脑袋。
如今的他们,坐在朝廷高官的位置上,想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如何稳定朝廷,没有想过如何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但皇帝既然已经将这个问题明晃晃的指了出来,那众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陛下息怒。”
就在这时,一直都在大堂中没离开的徐婉儿上前到拉了拉朱由校的衣摆。
“众臣工思虑不周乃是为了京城安稳着想,不应如此苛责。”
“哼。”
见状,朱由校一甩袖子,转过身就要离开。
但在走进后堂的前一步,朱由校转过身来,看着毕自严道。
“山东的事,朕现在不插手,毕自严,你与六部尚书处理此事。”
指了指在场众人,朱由校继续道。
“朕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处理此事。”
“两月之后,若是山东的叛乱平不下去,朕就派京营南下。”
“朕到要看看,都是些什么活的不耐烦的玩意儿,敢组织百姓造反。都是些什么没良心的玩意儿,能将百姓逼迫到命都不要的程度。”
“臣等遵旨。”
听到皇帝这话,毕自严等人连忙拱手应道。
“哼。”
见状,朱由校冷哼一声,走进了后堂。
“谢千岁娘娘。”
看着离去的皇帝,毕自严等人松了一口气,而后对徐婉儿行礼道。
有个能让皇帝冷静的皇后,就是好。
如果皇帝继续在他们不考虑如何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上说下去,他们也麻爪。
山东那边的具体情况还没传回来,只知道是闻香教带着百姓反了,皇帝就说是士绅豪右逼反百姓。
这说法若是坐实了,但凡是造反发之地的大户,恐怕都得落的个掉脑袋的结局。
而若是再扩大,就会影响到天下的大户,那对朝廷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们还担心,皇帝练兵练的脑子一热,亲自带兵南下平叛,那乐子就大了。
妥妥的武宗再现啊。
若是路上再落个水。。。
不敢想,不敢想了。
“诸位臣工且回去吧,本宫去服侍陛下。”
冲众人点了点头,徐婉儿也进了后堂。
“诸位,夜色已深了,请吧。”
和毕自严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后,刘时敏开口到。
“哎。”
知道皇帝不会再有什么旨意了,毕自严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转身出了大堂。
“都走了?”
正在换衣服的朱由校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转过头,就看到徐婉儿走了进来。
“嗯。”
徐婉儿点了点头,上前从身后抱着皇帝,脸贴在了朱由校的背上。
刚才,他们两口子在演双簧。
朱由校担心山东的叛逆吗?
担心,但不是太担心。
先不说山东到北京还有段距离。
只要京营稳住,就什么都不怕。
山东的事儿真闹大了,就让京营南下平叛,顺带着练兵。
“夫君,若是叛军北上。。。”
“怕甚。”
闻言,朱由校将腰间的带子系上,转身拦腰就将徐婉儿抱了起来。
“军队在,天下乱不了。”
说着,朱由校就将徐婉儿扔在床上。
站在旧衙门外面,一群人就着夜色互相看了看后,一个个的脸上都挂上了苦色。
“我记得,陛下会派锦衣卫去郓城,是因为那个杨涟上奏,说当地有人组织百姓,图谋不轨吧。”
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周应秋看着在场众人道。
“杨涟一个新派教谕,到任时间不久,就发现这种事情,当地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
“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明白,山东到底是乱在哪里。”
点了点头,对周应秋的话表示赞同,黄克瓒道。
“山东造反,朝廷居然要靠派去的锦衣卫杀出重围才能知道消息,这种事情就荒唐。”
“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
听到两人的话,毕自严挥手打断道。
“现在是要赶快,组织人手将这股叛逆平下去,若是时间久了,人心四异,事情就难处理了。”
“新政不能只在北直隶弄,这次山东叛乱平定后,那边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推行下去。”
说着,毕自严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开口道。
“我有种预感,山东这闻香教造反,是有人想要和朝廷斗斗法。”
“咳咳。”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时,刘时敏咳嗽一声,开口到。
“杂家已经给诸位明公安排好了住所,诸位且随杂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