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内阁中商议了一个时辰后,才得出一个最终的结论。
王末说的话,不能全信,朝廷需要派人出去四地看看,各地问问,弄清楚现在民间百姓种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商议出一个结果后,三人就心照不宣的散了会。
其实,三人心知肚明,大明的工商业,的确是需要进行一个管理了,再不管,真就没百姓种地了。
但问题在于,三人并不知道如何去管,而皇帝给写的小册子,三个人并不是非常认同。
皇帝一个整日在南海子折腾自己媳妇儿的人,他就算再是上天启之,写出来的管理工商业方法,也要经过讨论,经过试验才行。
但现在皇帝让他们上个奏本,而三人还要再仔细研究,所以就拿出了一个这么一个拖的办法。
等到三人要派遣官员外出调查的奏本送到朱由校手中后,他并没有说什么。
衙门合并还好说,但新设两个衙门,这权责划分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
不过,有的事情却可以短时间来做。
那就是,德王进京了。
“陛下啊,你可要给老臣做主啊。”
十王府大街或者说后世的王府井大街上,皇帝难得的驾临一次,一见到皇帝,德王就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抱着朱由校的大腿。
“这,这是德王皇叔?”
将自己的腿从这中年汉子的怀里拔出来,朱由校看向堂中站着的三个叔叔,万历家的老五瑞王朱常浩,老六惠王朱常润以及老七桂王朱常瀛。
除了已经就藩的福王,万历剩下的仨儿子都在这里,被自己的大侄子捏在手心里,是动弹不得。
“哎,别提了。”
见到朱由校问自己等人,瑞王挥手让俩弟弟将德王扶起来,自己走到朱由校身边。
“皇上你是不知道,家门不幸啊。”
说着,瑞王就带着朱由校向着自己的王府走去,瑞王开口解释到。
“皇上感念我们朱家血肉情深,担忧兵事影响到德王府上,所以就让他们迁移进京。”
“但那个袁可立啊,以自己手下人手不足以帮德王搬家,所以就让德藩自己的那些个宗室们给帮着搬。”
说着,瑞王斜着眼睛看了眼自己的狐狸侄子。
德王进京后,他听说事情后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今天一大早的接到皇帝的密信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大侄子搁里面作妖呢。
那袁可立虽然说是他大哥家老六信王的老师,但也只是个藩王傅,那里来的胆子,敢说没人手帮着德王搬家。
“这事情坏就坏在了这让宗室们帮着搬家上了。”
虽然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该演的戏,还是要往下演的。
为此,瑞王继续大声的解释到。
“袁可立将众多的将军按照品级,给了上千到几十不等的音量,琢磨着让他们帮着将东西搬到北京城来,但那里料到,有那大半的人,途中路过天津之时,都带着分到的金银细软逃遁的不知去向了。”
“这个袁可立啊。”
从瑞王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朱由校点了点头。
虽然是自己安排下去的,但袁可立对这事儿就没做汇报,或者说不好汇报,所以他对成果根本就不清楚。
现在见到德王见面就跪,瑞王转述,他满意了。
朱元璋搞的那个宗室分封制度,根本就不合理。
皇帝儿子一个太子其他藩王,藩王儿子一个世子其他郡王,郡王儿子一个世子其他镇国将军,往后面还有。
而在俸禄上,藩王万石,郡王两千,镇国将军一千,辅国将军八百,奉国将军六百,镇国中尉四百,辅国中尉三百,奉国中尉两百。
这就导致,大明到天启元年,已经有藩王二十五,郡王一百三十六,其他镇国、辅国不计其数。
不过,虽然人数上很恐怖,但好在,嘉靖四十四年,老道士将这个问题给小小的解决了一下,那就是折钞。
除岷藩外,其他郡王及以下,不论初封袭封,所有俸禄三分本色,七分折钞,大肆减少宗室俸禄。
而除了岷藩的原因也很简单,岷王及其藩下的宗室,不是在云南,就是在湖广的武冈。
武冈那个地方,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是湖南省几十个贫困县当中,惟一的县级市。
话说回来,诸王府的俸禄虽然是给削了,但他们其实日子都过的很滋润。
原因也很简单,谁靠着朝廷的那点儿俸禄苦哈哈的过日子啊,都靠着挂靠田亩截流朝廷税收的好吧。
不过现在,这德王府整个搬迁进京了,若是算上后面正在路上的衡王,以及正被叛军围着的鲁王。
往后的山东税收,应该可以提升一大截。
“跟着王府进京的有多少?”
收回自己的思绪,朱由校转头看向被惠王和桂王一左一右围着的德王问道。
“回皇上,各郡王还没统筹出来自家少了多少人,但估摸着,也跑了有七成左右,卷走了我王府上下六十多万两银子啊。”
说着,德王的眼泪就经不住的往外流。
他们德王府是成化初年才就藩山东济宁的。
虽然地方是不错,但去的晚了。
山东的地皮,早就让孔府和鲁王府卷的刮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吃了个边角料。
抠抠搜搜,一百多,近两百年下来,也才攒下了一百多万两的白银。
结果现在搬个家就去了大半。
“他们德藩有多少人,能让弄走六十多万两?”
听完了德王的话,朱由校的眉头跳动了两下,转头向瑞王小声问到。
“少说也有个七八千人,这次跑了据说有五千多。”
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瑞王悄声的道。
“五千多人分了六十万两银子,一个人能分到多少?”
手指掐算了几下,朱由校嘀咕道。
“一百五十来两,这新日子有盼头啊。”
“皇叔。。。节哀。”
伸出手拍了拍德王的肩膀,朱由校安稳道。
“这事儿,朕让锦衣卫私下里去查一查,试着帮皇叔看能不能追回来一些。”
“陛下,锦衣卫才几个人啊,臣想请令天津府衙门去查此事。”
听到皇帝要派锦衣卫去查,德王有些失望,当即开口到。
“臣要弹劾山东黜置使袁可立,是他派人护卫不利,才致使宗室携银潜逃。”
“弹劾啊。”
听到德王这么说话,朱由校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后,点了点头。
“行啊,那皇叔上个奏章吧。”
说着,朱由校甩开瑞王抓着自己的手,先行向着瑞王府上而去。
“你蠢啊!”
被皇帝甩开,瑞王也顾不上去追,而是后退一步,推开自己的弟弟,搂着德王的脖子就教训道。
“这种宗室偷了藩王钱财的事情,是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吗?”
“你还要不要我大明的体面了!”
说着,瑞王还不解气的用拳头往德王的肚子上捅了捅。
“那都是我老朱家的血脉,你将这事放在朝堂上说,你要皇上将那大几千人按照国法都给严惩了吗?”“若是那么做,天下人还不都说皇上薄待自家人,到时候你要皇上还怎么让天下人服气?”
“就是啊。”
有了瑞王开头,惠王和桂王也开口道。
“这事能上朝廷吗?上了后朝廷还不得闹翻了天。”
“而且,那不是还给你留了五六十万两的银子嘛,还有你王府上的那些个古董字画,书籍玩物,不都给你搬到京城来了么,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是,可是。”
看着身前三个都劝着自己将此事都算了的藩王,德王是欲哭无泪。
虽然他在住进十王府的时候就有了猜测,但现在听着这哥仨一起训他,心那是拔凉拔凉的啊。
“我记得,你们王府的宗牒不是让烧了吗?”
见到德王不再多言,瑞王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稍后就向皇上提议,重新编修宗牒,将那些都离开的从宗牒上剔除,出口恶气。”
“这。。。”
听着瑞王的话,德王的心里,那叫一个直抽抽。
剔除宗牒,说的轻巧。
那日后他们王府从朝廷那里能拿到的宗室俸禄,肉眼可见的就要少下去一大块啊。
但是看着眼前的哥仨,再看看已经甩袖先行的皇帝,德王那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硬憋着眼泪应了下来。
“皇上,您慢点儿。”
见到德王识趣,瑞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快步向着朱由校追了上去。
恰好此时,朱由校要跨国门槛进入王府,瑞王连忙上前,伸手扶着朱由校的一条胳膊。
“德王,知错了?”
让他扶着,朱由校小声的问到。
“知错了。”
肯定的点了点头,瑞王跟个狗腿子一样的到。
“德王知道自己不念亲亲之谊,有亏皇上教导,刚才已经悔过了。”
“那就好。”
闻言,朱由校满意的哼哼了两声,一路没进大堂,直接来到了瑞王府后院的戏园之中。
朱由校登基之前,诸王在京中的日子,那不能说是过的跟神仙一样,也是过的相当拮据。
万历那个扣货,懂的都懂,自己儿子的府邸舍不得出钱,都能让下面的人给建塌了。
对于同样是庶出的仨货,从来都不关心,所以三王在京城,那也就是个将将就是个吃喝不愁,有个王妃的程度。
连个侧妃都没有,万历不给编制。
三王也就是朱由校登基之后,这日子才慢慢的好起来。
虽然朱由校按着不让三人就藩,但在京城,他们是王府也扩建了,侧妃也纳上了,儿子也封了世子,这日子也过的宽裕了起来。
“皇叔啊,将你府上的戏班子都叫出来,咱们今天听戏,听《定军山》。”
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朱由校对着瑞王招呼道。
“好嘞。”
皇帝来见人,那肯定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为此,听到朱由校开口了,瑞王一挥手,早做好准备的戏班子当即上台,踢哩嗵咙的开始准备。
“皇上啊,我这次可是帮你做了好一回恶人,你日后可不能再如此坑害我这个做叔叔的啊。”
听着天上咿咿呀呀的曲儿声,瑞王不由的凑在朱由校耳边上,小声的低估道。
“皇叔,你话要是这么讲,那话就不能这么讲了。”
听到瑞王的话,朱由校手中的扇子在他的大肚子上点了点。
“你们三人本来日子过得如何,想来也不需要朕多说。”
“你这府邸修缮,朕可是二话没说,就从内帑里拿了两万两银子给你垫上。”
“再说了,还有朕让人在京中弄的那些个商行,你瑞王府可是都占着一份子呢。”
“是是,是。”
瑞王听到皇帝有要和自己算总账的趋势,连忙笑着拉住朱由校的手。
“是我说错了话,听戏,听戏。”
“这还差不多。”
见状,朱由校满意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戏台上的戏子唱戏。
而瑞王坐在哪里,身体动来动去,就跟屁股下长了钉子一般,坐不稳当。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向朱由校问道。
“皇上啊,你告诉臣,你今天来,就只是听听戏,见见德王?”
“听戏。”
拿起块蜜枣,悠闲的塞入嘴里,朱由校用扇子敲了敲瑞王的胳膊。
看着满面笑意的皇帝,瑞王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到。
“皇上你就直说吧,要我们几人做什么,不然今天的戏我是看不太平啊。”
转头看可眼瑞王,又看看其他三王,见他们都是一幅战战兢兢,恨不得上台唱首忐忑的模样,便笑道。
“几位皇叔不用担心,小事情,都是小事情。”
看了眼台上,见一折已经唱毕,瑞王愈发的焦急。
“皇上啊,你就跟臣说实话吧,臣是真受不了啊。”
看着瑞王的脑袋上汗都急下来了,朱由校笑呵呵的终于出声。
“青州的衡王,是不是也快要进京城了。”
“是。”
刚刚说要弹劾袁可立,已经惹怒了皇帝。
此时,德王也不敢再拿大,当即第一个开口道。
“小王听说,我搬了十余日后,衡王也开始搬了,估摸着,再有个五日左右,他也该到京城了。”
“朕这些日子忙啊,要听军报,今天能来见四位皇叔,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
对身后的刘时敏挥了挥手,朱由校道。
“等到衡王进京后,就劳烦四位皇叔替朕招待着了。”
“皇上放心,我们一定将衡王招待好。”
看了看刘时敏已经递过来的圣旨,再看看笑着的皇帝,瑞王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德王?”
转头看向不出声的德王,朱由校轻声道。
“皇上放心,小王一定将衡王招待好。”
见到皇帝如剑一般的目光照过来,衡王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这就是让他这个先被抢劫者,去压制衡王这个后被抢劫者的意见了。
皇帝你损不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