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深入地参与家族事务的处理，歌礼小姐的手段也逐渐变得越来越老辣了，这样的话维恩之前可从没想过会从她嘴里听到。
    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但也只是一触即分，没有弄乱她的衣饰。“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即使她不提醒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对弗朗茨安插过来的人毫无防备。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计谋不过是无谓的小把戏罢了。
    两人并没有交谈太久，歌礼竟然敢趁着领自己上楼的空隙单独与自己说话，已是非常胆大妄为之举了。
    待到歌礼重新引路将他领至弗朗茨大臣的会客室里时，维恩才发现原来弗朗茨就在楼下，与方才两人独处的房间仅仅只有一层地板隔开而已。
    后知后觉地，维恩终于涌起了一阵心虚。
    努力维持住表情的平静，维恩气势丝毫不弱地坐在了弗朗茨对面的座位上。
    一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礼服单手捧着托盘站在弗朗茨右后方，正是在埃奇沃思家工作了将近四十年之久的管家纳什，他的个人资料在此次会面之前便悉数摆在了维恩桌上。不过，作为弗朗茨心腹中的心腹，他平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埃奇沃思家的打理上，并没有什么破绽。
    维恩又将视线转向弗朗茨的另一边。
    弗朗茨的左手边坐着一位留着凌乱短发、山羊胡的绿衣男人，气质颇为阴柔，打量过来的眼神很是令人不舒服。
    想必这个人就是歌礼说的厄本了吧。
    “弗朗茨阁下。”维恩板着脸，“我本以为我们两家终于有机会破除过去的不愉快，从此坦诚相对面向新的未来。因此，我接受单独会面的条件，便是为了避免有些话传于外人之耳。”
    “然而，看您的意思，似乎并不这样想。”
    尽管维恩·温彻表面上无职无权，没有资格与贵为王国财政大臣的实权大贵族弗朗茨阁下叫板。然而，作为内定的公爵继承人、两位王子的挚友、清溪学园百合会的会长……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王国举足轻重的一极势力，弗朗茨自然不会轻视于他。
    虽然对艾略特还是很让他感到厌恶，但弗朗茨已经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西南方向的一些麻烦，这事还非得获得温彻公爵的支持才行。
    他已经与国王陛下通过气。
    大概是想要将过去的遗憾尽数找补回来，最近国王陛下越来越不遮掩地耽于享乐，日日宴饮，对政事处理已经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比起碍眼的艾略特，还是国王表露出来的种种迹象更令弗朗茨忧虑。
    国王乔治二世是弗朗茨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他贪婪又多疑，但也爱财又敏锐。
    正因如此，只要抓住了国王陛下的心思，弗朗茨便能在财政大臣之位上如鱼得水，凭此得以将家族势力发扬光大。一些老牌贵族蔑视他在政事上一味讨好国王，有负于埃奇沃思家族的荣耀，但他并不介意。
    清高换不来权势。
    这次他去西南查税同样是出于国王的授意，国王陛下比他更明白如果王国财政长期亏空，最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尽管西南地区已经无法再承受更重的税收，这个钱也无论如何都要凭空变出来。
    总不能让国王急眼了动手抢自己这些大贵族们的钱。
    想到这里，弗朗茨笑了笑，对眼前锐气十足的少年安抚道：“不不不，你多虑了。”
    “维恩，我非常相信你的意愿与能力，但有些事情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的。我们这些大贵族久居于王都之中，与西南地区远隔千里，若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在一旁提供帮助，闭门作出的决策也难免出现种种瑕疵。”
    他向坐在自己一旁的人递了个眼神：“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厄本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助手，他是米利斯坦公国旧都的本地人，对那里的局势十分了解，我此行查税也多有仰赖他的帮助。”
    厄本心领神会，顺着弗朗茨的话音站起身来，躬身对维恩行了一礼。
    “久闻维恩公子的大名，今日有幸会见，您的丰神俊朗果然令人过目难忘啊。”他轻笑道，“在下对您仰慕已久，若不嫌弃，往后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歌礼有话在先的缘故，维恩被他这一席话说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他阴柔的嗓音格外恶心人。
    “哦？他是贵族吗？”维恩故作倨傲，并不与厄本直接对话，而是看向弗朗茨。
    本想继续和他攀谈下去的厄本脸色僵硬了一瞬。
    弗朗茨摇了摇头，说道：“他本应继承自家祖上的子爵爵位，然而随着当年米利斯坦公国的覆灭，他的家族被人举报为莱尔德大公的逃亡提供帮助，因此被剥夺了贵族爵位。”
    “那不过是与我家素有间隙的小人诬告而已，毫无可信的依据，可偏偏在当时兵荒马乱的情形下想给一个人定罪根本不需要提供证据。”厄本神情阴郁。
    “我既然承诺了你会想办法恢复你的名誉与爵位，自会做到。”财政大臣阁下并不在意他对王国处理方式隐含的不满，在他看来，有所求的人才更好掌控。“但是，你也要做出足以证明自己忠诚于王国的贡献才行。”
    “随时为您效命！”
    “喏，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继续辅佐这位我看好的后辈吧，接下来他想必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至于现在，你便大致介绍一下我们此前去西南得到的调查结果……”
    维恩静静地看着他俩唱双簧，不发表任何意见。
    唯有摆放在他面前的果盘中的翠绿葡萄被吃了一颗又一颗，直到见底。
    通过厄本的详细解说，维恩在脑海中与此前自己查阅各方面资料记下的内容相互印证，倒也确实发现这人在数据的统计与分析方面颇有才干，怪不得擅长财务工作的弗朗茨会看重他。
    只是，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的话，歌礼的意思是，这人其实是一个专门负责暗杀工作的……杀手？
    “你会魔法吗？”维恩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