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剧院里回响，可以容纳两百人的空间甚至就连三分之一的座位都没有填满，此时已经有观众满脸冷漠地起身离开。
    然而，舞台上，演员们依旧兢兢业业地完成谢幕——
    左边。右边。中间。
    鞠躬，屈膝，感谢。
    这样的场景，在纽约的外外百老汇再正常不过了。
    百老汇，其实是特指纽约市曼哈顿区的一条街道，百老汇大道，沿着这条街道两侧有着数不胜数的剧院，这里是整个北美地区戏剧的最高舞台。
    但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戏剧都能够登上这些剧院舞台的，于是在百老汇大道剧院聚集区外面的一圈范围里，涌现出一批全新剧院，为那些独立戏剧、实验剧目、小成本艺术剧目提供一个表演舞台。
    后来，这一圈剧院们被称为外百老汇。
    这里的成本没有那么高昂，不仅对剧组更加友好，物美价廉的门票对观众也更加友好；而且观众们常常能够挖掘到“不为五斗米折腰而认认真真进行艺术创作”的剧目，反而成为真正戏剧爱好者们淘宝的圣地。
    于是，一些百老汇剧目在正式登台之前，常常也登陆外百老汇试水，看看专业观众评论以及市场反馈，进而评估剧目是否值得登上百老汇舞台。
    久而久之，外百老汇也繁荣兴盛起来。
    再后来，外百老汇外面的一圈区域又诞生一批剧院，更低成本、更实验性质、更艺术风格的剧目在这里得到一个表演舞台，这里则被称为外外百老汇。
    和百老汇、外百老汇相比，这里就显得原始而粗犷多了，没有什么礼仪可言，一切都是原生态的。
    如同原始丛林一般。
    所以，眼前这一幕着实再寻常不过，洒洒水而已。
    然而，话虽如此，演员们的信心还是难免受打击——
    谢幕完毕之后，后台氛围略显低迷。
    有些人依旧在叽叽喳喳地吐槽今晚观众的素质低迷或者表演过程中的差错，但周围的回应明显减少，一个两个意兴阑珊，整个更衣室一片沉闷，即使是八卦和吐槽也提不起兴趣，开始担心未来。
    也许，塔莉娅-莱德是少数例外——
    她很满足，因为这一场的观众已经比上一场多。
    塔莉娅依旧记得这出剧目的首演之夜。
    那个晚上，因为是首演，演员们纷纷邀请自己的家人朋友前来捧场，再加上可能前来观看剧目的媒体记者以及剧评人，他们期待着宾客盈门的观众席，为剧目向百老汇进军赢得开门红。
    二十三名观众。
    一个一个，数得清清楚楚，稀稀拉拉地散落在角落里，站在舞台上甚至能够看清楚每个人的表情。
    那种落差，那种冲击，是具有毁灭性的。
    短短两周，在没有家人朋友前来捧场的情况下，剧场座位已经能够填满三分之一空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进步。
    塔莉娅相信，事情正在慢慢好转，尽管速度缓慢，但确确实实正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他们应该乐观一些。
    “……塔莉娅。”
    更衣室们推开，一个身影抱着整整一大束鲜花进来。
    那束鲜花着实太大太大，以至于把后面的人掩盖，就只剩下鲜花在移动，轻而易举地抢走全部视线。
    本来略显低迷沉闷的更衣室，刹那间就沸腾起来。
    “塔莉娅，是谁是谁？”
    “塔莉娅？送给塔莉娅的？”
    “吼吼吼，某人有秘密爱慕者了！”
    “看不出来，我们的剧目居然也吸引富豪的注意了？”
    “等等，到底是谁啦？”
    “这是好事吗？今晚观众席里可没有看到什么英俊帅哥，不会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中年人对未成年少女有什么痴心妄想吧？呕。”
    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整个更衣室全部蜂拥而上，塔莉娅甚至来不及靠近，那一束鲜花就已经被拦截下来，热闹得不行。塔莉娅：？？？
    老实说，塔莉娅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她现在还是云里雾里，没有办法把鲜花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结果，就已经被卷入一片喧闹里，起哄和调侃完全停不下来，这让塔莉娅哑然失笑，嘴角上扬。
    “非常开心看到你们如此活力满满，一秒从殡仪馆演变为迪斯科舞厅。”
    一句调侃，轻而易举就让吐槽、起哄全面炸裂。
    然后，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在混乱之中抓住重点。
    “卡片，这里面有卡片。”
    “塔莉娅，你还是未成年人，我们作为监护人就代替你阅读看看，好吧？”
    塔莉娅满脸无奈——
    塔莉娅摊开双手，“如果你们不介意自己年龄的话，爸爸们。妈妈们。”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嬉笑怒骂完全热闹起来。
    但还是没有能够阻止八卦之火的燃烧，他们抽出了卡片，在众目睽睽之下朗读。
    “塔莉娅，
    希望这只是演员的起点。
    二十三。”
    一切着实太简单太质朴，以至于八卦也折腾不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答案。
    卡片辗转传递到塔莉娅手里，“这个二十三是谁？”
    塔莉娅也是满脸困惑——
    “我也不知道……”话语被掐断，塔莉娅脑海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身影。
    不会吧……
    “塔莉娅，怎么，你想到了答案？”
    “是谁，到底是谁？”
    塔莉娅却没有时间理会这样八卦，看着送花进来的那个人，“谁给你的鲜花？人呢？”
    “就在后门，他给我之后就走了，带着一顶棒球帽，应该是快递员吧……”
    话语没有说完，塔莉娅拿着卡片就直接冲了出去，全然不管身后那些呼喊，一路狂奔，撞着门板冲到街道上。
    左看看，右看看，纽约夜色的灯火阑珊一片朦胧，看得不清晰，但塔莉娅没有放弃，仔细地寻找着——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
    塔莉娅的心脏狂跳不止，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楚是因为一路狂奔还是因为心情作祟，又激动又紧张。
    然后。
    塔莉娅看到一个身影，高挑而修长，一件海军蓝长款风衣也无法掩盖身型的优势，在来来往往的茫茫人海里一下就抓住视线。
    塔莉娅撒腿狂奔，一路追了上去。
    穿越街道，终于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拦截去路。
    呼哧呼哧，塔莉娅气喘吁吁，抬头看着眼前那张脸孔，笑容爬上嘴角，瞳孔里倒映着曼哈顿的阑珊灯火。
    “嘿，二十三号，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