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塔罗会开始前提交了申请，你可以询问他。”
    克莱恩以尽量平淡的语调回答道，而后用浓厚的灰雾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切换到“世界”的视角，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向愚者先生请求，在会后留下我们，对《格罗塞尔游记》进行探索。”
    说着，他面前出现了那本深棕色封皮的羊皮纸书册，以及两个小巧的玻璃瓶。
    瓶中装着的是暗红色的血液。
    那是我昨天交给他的，属于我的血液……安吉尔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克莱恩的动作，突然面向愚者的方向，开口道：
    “愚者先生，能请您将我移动到‘世界’先生的身旁吗？”
    “一件小事。”
    今天的愚者先生似乎心情不错，不但答应了克莱恩的请求，对安吉尔也是有求必应，祂在灰雾后轻轻挥动手臂，安吉尔感觉眼前一花，就坐到了青铜长桌末尾的位置，“世界”克莱恩的右手边。
    正好和她原本与愚者的相对位置对应。
    “谢谢您。”
    安吉尔先对愚者表达了感谢，而后才看向克莱恩，压低声音询问道：
    “为什么不在现实中进行尝试？灵体状态进入《格罗塞尔游记》不会出现危险吗？”
    她和平时参与塔罗会一样，只有灵体来到了灰雾之中，身上所有的神奇物品都没有具现出来，战斗力下降了不少。
    “恰恰相反，我觉得在这种状态下进入游记更加安全，”克莱恩干脆摘下兜帽，露出下方属于格尔曼的脸，一边摆弄手上的玻璃瓶一边说道，“如果在游记中找不到出口，我们可以向愚者先生祈祷，请祂将我们拉回这里，如果肉体也跟着进入，就存在无法离开的风险。”
    看他熟悉的行动，之前应该已经进行了类似的尝试，又或是进行了详细的占卜……安吉尔静静等待着，直到他戴上了“蠕动的饥饿”，将“丧钟”揣进怀里，才面露惊讶。
    “你怎么把神奇物品都带上来了……”
    “有备无患。”
    神奇物品似乎让克莱恩回到了“疯狂冒险家”的做派，他简洁地回答道，将属于安吉尔的血液倒出三分之一，滴在《格罗塞尔游记》的封面上，抬头问道：
    “准备好了吗？”
    “准备……”
    安吉尔话音未落，眼前就出现了熟悉的雪原。
    呼——
    一阵不算猛烈的寒风吹过，让安吉尔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四下张望，很快确认了此处就是上次她与格罗塞尔一行人击败“北方之王”尤里斯安的地方，那个他们用于藏身的洞穴已被碎石掩埋，上方覆盖了不算厚实的积雪，尤里斯安的头颅背叛它的身体，进行“自杀”行为的位置，仍旧矗立着一扇巨大的对开大门。
    “那里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出口’，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直接推开它，就能离开《格罗塞尔游记》了……”
    确认了这一点，安吉尔才算彻底放下心来，至少她可以选择在合适的时候离开书中世界，不至于深陷于此，像格罗塞尔、夏塔丝那样经历千年，被外界所遗忘。
    “骨碌碌”的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在安吉尔的视线中，一辆马车从高耸的门扉后驶来，直接穿过了那扇对开大门，仿佛它只是个无形的幻象。
    这辆马车沿着道路前进，来到安吉尔所处位置的另一边，一堵超过十五米高的石制城墙横着延绵到两端，在雪与雾中不见尽头。
    马车很快来到城门位置，两名士兵开始细细检查车上的货物。
    “门是虚幻的，还是这些人无法看见，无法触摸？”
    安吉尔喃喃道，仔细观察着城门旁的士兵，发现他们身穿皮甲，手持长矛，造型仿佛是尚未经历工业革命时的北大陆士兵。
    不止他们，从城门进进出出的路人，城墙后方只见得到尖顶的房屋，也都呈现类似的风格。
    “像是几百年前的城市，是吗？”
    安吉尔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克莱恩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他穿着和路人一样的棕褐色外套、深色长裤，没有戴礼帽，除了金边眼镜，几乎看不出和格尔曼的相同点。
    “一点幻术而已。”
    注意到安吉尔的目光，克莱恩轻笑一声，向她一指，前者身上那套有些显眼的罗思德风格长裙也变成了亚麻材质的连衣裙，而后两人融入进城的人群，向城门走去。
    但她没有携带“虚伪”指环，因此容貌依然出众，在到达城门时，已经引起了守门人的注意，两名年轻士兵围拢过来，几乎是无视了克莱恩，对着安吉尔行了一礼，询问起进城的原因。
    哪怕是在幻想世界，颜值依然是重要的资产……克莱恩在一旁静静看着安吉尔三言两语就用“说服”能力打发了士兵，免去了入城税。
    她甚至骗来，唔，“借”来了几枚当地的货币……克莱恩咕哝着，跟在安吉尔身后，轻松进入了城门，打量着这座书中的城市。
    “鲁恩风格，大概是两百年前流行的服装款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和最晚进入《格罗塞尔游记》的龙泽尔有关。”
    作为历史系高材生，他很快认出了建筑和服装的年代，低声向身旁的安吉尔说道。
    与此同时，他试着利用灵视看向路人，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具有灵体之线，甚至能被他控制，成为秘偶。
    “完全看不出是书中的世界，我甚至能闻到刚出炉的烤面包的香味……”
    安吉尔也沉浸在这座氛围平和，生活节奏缓慢的城市之中，视线好奇地看向四周。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处。
    那里是间风格和鲁恩各处，尤其是沿海城市的酒馆类似的建筑，一个头戴黑色尖顶帽，身穿不对称外套的男子四处张望一阵，推开门，快速溜了进去。
    “莫贝特·索罗亚斯德。”
    安吉尔念出了这个仅仅相处不到一小时的“窃梦家”的名字，脑海中回想起他与“精灵歌者”夏塔丝相拥死去，化为白骨的惨痛时刻。
    没想到，在外界已经死去的莫贝特，居然又出现在了《格罗塞尔游记》中。
    是同一个人，还是书中利用他们在漫长时光中留下的印记，“创造”的虚假人物？
    “你要去看看他吗？”
    克莱恩轻声问道，他的目光锁定在街道的另一侧，那里有一间看上去足足四层楼高，但其实只有两层的巨大石制建筑，一个身高四米的巨人从门口走出。
    那是皮肤灰蓝，单眼竖直的格罗塞尔！
    进入《格罗塞尔游记》时，外界的时间是以正常速度流动的，而愚者先生的灰雾空间和现实之间的时间关系也是如此。因此两人必须抓紧时间探索这个虚幻的世界，他们稍一合计，就决定一人拿着“梦魇”的非凡特性去见格罗塞尔，一人先和莫贝特“叙叙旧”。
    见克莱恩大步走向街巷深处，安吉尔也推开门进入了酒馆。
    此时内部的酒客不算多，大多坐在角落，互相攀谈，孤身一人的莫贝特坐在吧台附近，面前放着一杯清澈的蒸馏酒，一口口喝着。
    他的目光扫过酒馆内熟悉的客人，突然锁定在了进门的安吉尔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随即被惊慌替代，最后竟主动移开了视线。
    那是陌生的视线……安吉尔轻叹一声，主动走上前去，用从城门士兵那要来的当地货币里德尔从酒保那买来一杯不知名的酒液，坐在了莫贝特的对面。
    “你好，莫贝特先生。”
    她主动试探着对方。
    “你认识我？”
    莫贝特挑了挑眉，视线重新聚焦在安吉尔那没有任何掩饰的绝美容貌上，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酒馆中的每个客人，好在城中秩序井然，他们只是默默欣赏，并没有做出出格之事。
    “我认识夏塔丝。”
    安吉尔回答道，心里莫名地一痛，虽然只是经过短短的相处，但那个性格火爆的精灵在安吉尔的脑海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原来是她的朋友……呵呵，如果我遇到她之前就遇到你，一定会疯狂地追求你。”莫贝特轻笑一声说道，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担心被谁听到。
    看来他们两人在《格罗塞尔游记》中已经结婚了，这样也好，比起化为枯骨，至少书中两人拥有美好的结局……而且没想到他意外地专情，甚至不敢在酒馆欣赏美丽的女性……
    安吉尔移开视线，避免被莫贝特看出自己的忧伤，她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知名的高度数酒，差点被浓烈刺激的口感呛到，缓过劲后才继续问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在平复心情后，她已经收起了那丝同情和哀伤，转入正题，甚至用上了“教唆”的能力。
    她可不认为面前的莫贝特真的有序列5“窃梦家”的实力，能够抵御她的能力，毕竟那份非凡特性现在已经在安德森的手中了。
    况且，哪怕对方真有序列5，安吉尔也有把握将对话引入自己需要的方向。
    “伱说吧，正好我也想和夏塔丝的朋友聊聊。”
    这位第四纪的子爵笑着回答，将手中的高度酒一饮而尽，眼中带上了一丝迷离，拍着吧台让酒保再次将杯子满上。
    待酒保离开后，安吉尔才继续开口：
    “你知道第四纪的‘塔玛拉’家族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