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
    莫贝特轻轻咀嚼着这个在他看来有些陌生、拗口的名词，再次让安吉尔确认了面前的“窃梦家”并非曾和她并肩作战的那位，只是以他的部分记忆和性格“重塑”的书中人物，行为逻辑符合“故事”，但却不记得自己的真正身份。
    当然，根据神秘学上的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理论，他应该还有着这部分的记忆，只是潜藏在意识深处，如同积压的货物。
    “抱歉，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思索片刻，莫贝特带着歉意笑了笑，拒绝眼前这位美丽的女性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因此主动寻找了其他的话题，讲述着自己和夏塔丝相遇、相识，最终结为夫妻的故事。
    美好，但虚幻，如同被一笔带过的“人设”……安吉尔评价道，越发为这些自己认识不久的队友感到哀伤。
    在面前的高度数酒几乎被喝完时，安吉尔终于见到克莱恩推开酒馆大门走了进来，他仿佛擦肩而过一般经过两人面前的小桌，将“梦魇”的特性递给了安吉尔。
    手握特性，安吉尔能简单利用“梦魇”的能力，在她的灵视下，面前莫贝特身上出现了一团朦胧的光球，它不断抖动着，似乎在抗拒安吉尔的接触。
    他还没睡着……
    刚有这样的念头，安吉尔就发现对方的“光球”变得柔软，失去了抵抗力。
    她抬头看去，发现克莱恩不知何时甩出了一枚“沉眠”符咒，让大半个酒馆的人都进入了睡眠，剩下的也有些昏沉，仿佛喝多了劣质酒。
    谢谢……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用灵性触碰莫贝特的光球，进入了他的梦境。
    这里仍然是外界的酒馆，只是更加喧闹，坐在安吉尔对面的这位“窃梦家”也热情似火，仿佛成为了真正的他。
    一番和之前相似的寒暄后，安吉尔再次问出了关于“塔玛拉”的问题。
    “我想起来了，他们是一个名气不大的家族，掌握着部分‘审判者’途径配方，因此长期受到所罗门帝国的奥古斯都、卡斯蒂亚的打压，呵呵，要不是这样，他们的名字根本无人知晓。”
    对同样的问题，梦中的莫贝特果然有着不同的反应，他略加思索就开口回答。
    “另外，他们还和一个被称作‘魔女家族’的族群长期联姻，所罗门的真正贵族不屑于这么做……唔，亚伯拉罕们除外。”
    魔女家族……是指魔女教派吗？
    听到这个名词，安吉尔第一反应就是现在已成为隐秘的邪教，人人喊打的“魔女教派”，但本能地觉得两者有部分区别，否则也不会公开与第四纪的贵族进行联姻而不受打压。
    “魔女家族？”
    她出声反问道，引导着话题的方向。
    “我对她们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她们近乎垄断地掌握着‘魔女’途径的中高序列，同时利用联姻介入帝国的事务……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怀疑了，你应该是一名‘魔女’吧？”
    莫贝特眼神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安吉尔，话锋一转，戳破了对方的身份。
    梦境中的莫贝特变得更难敷衍了……难怪他在冰原的洞窟下见到我就问我和塔玛拉家族有没有关系，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果按莫贝特第四纪进入《格罗塞尔游记》的时间点计算，当时“原初魔女”奇克也许并未成为真正的神灵，因此“魔女教派”还只是家族，甚至要和贵族们联姻获得支持……安吉尔思索着，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由于在梦境中，且通过“梦魇”能力构建了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因此安吉尔并未隐瞒自身的途径，只是持续利用“说服”引导着他。
    “详细谈谈那个魔女家族吧。”
    她语调柔和，带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也会说的……”莫贝特别过视线，拿起酒杯掩饰表情，继续说道，“我所知道的，只有她们与亚伯拉罕和塔玛拉们的联姻，而这种联姻并不会引起其他贵族的紧张，毕竟她们只有女性，除了要将部分女性后代送回魔女家族之外，对联姻的家族几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们倒是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且这种单方面的联姻，对外“输送人才”，确实不会引起其他家族的警惕……安吉尔腹诽着。
    等等，将女性送回魔女家族？
    她突然意识到，莫贝特口中所说和自己以前了解到的事实之间有明显的区别。
    据卡特琳娜的女儿，萝拉·佩莱所说，魔女教派的规矩是生出女性后代就交给外人抚养，只有男性才能获得“刺客”魔药，晋升为新的“魔女”。
    但第四纪所罗门时代的“魔女家族”，似乎有着完全相反的做法？
    “那‘魔女家族’中，是男性出生的占多数，还是女性占多数？唔，我假设你已经知道了‘魔女’途径的‘问题’。”
    安吉尔压抑住内心的惊讶，反问道。
    “这算什么问题？”莫贝特善意地嗤笑了一声，喝下一口蒸馏酒，说道，“除非天生的那些，绝大多数男性都不会选择这条途径的吧？”
    果然，第四纪的“魔女家族”和现在的“魔女教派”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对于后代的培养方式……这是由于在漫长的历史中遭遇了某种变故，还是在某些高层的引导下刻意进行的改变？
    或者，干脆是在成为神灵，拥有对家族和整条途径的支配权的“原初魔女”奇克操纵下，成为了如今的邪恶教派？
    而且，既然知道魔女大多数是女性，当时在洞窟里，听到我是“痛苦”魔女，你为啥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我……将种种疑问记在心里，安吉尔突然回想起当初莫贝特看自己的眼神，面色变得古怪。
    “呵呵，难道你其实是个‘男魔女’？”莫贝特见她表情变幻，轻笑一声说道，“抱歉，只是开个玩笑，千万不要告诉夏塔丝。”
    趁着梦境尚未结束，安吉尔再次询问了些第四纪的历史问题，很快听得脑袋发胀，有点想换克莱恩进来交流，但周围的梦境突然晃动起来，酒馆的外壁变形、坍塌，周围的酒客也纷纷消失无踪。
    这意味着，梦境即将结束了。
    安吉尔立即退出了梦境，惊讶地发现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黑发柔亮，五官柔和的女性。
    她正揪着趴在桌上沉睡的莫贝特的耳朵晃动着，把梦中的“窃梦家”摇醒，一把拉了起来。
    “又偷偷溜出来喝酒！”
    她的声音柔和，但蕴含无尽的怒气，正是“精灵歌者”夏塔丝。
    莫贝特全身一抖，苏醒过来，眼神迷茫地看向酒桌对面的安吉尔，聪明地没有继续对话，而是护着耳朵，被夏塔丝揪着离开了酒馆。
    “下次再来这里，你就永远别回家了！”
    听着酒馆外不断远去的声音，安吉尔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眼神却有些哀伤。
    莫贝特、夏塔丝，他们都不认识我，不认识克莱恩了，这只是《格罗塞尔游记》中的角色，而非真正的他们……
    心里默默和这对夫妻道了个别，安吉尔站起，和站在墙角一直观看了全程“家暴”的克莱恩走出酒馆，沿着热闹的鲁恩复古风格街道，穿过车水马龙的城门区域，回到了那扇只有他们能看到的对开大门旁。
    在远不如和“北方之王”对决当天风暴强度的寒风中，安吉尔站立了片刻，将心情调整好，而后向克莱恩问道：
    “你那边呢？见到格罗塞尔了吗？”
    克莱恩眼神中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他点了点头道：
    “和莫贝特一样，巨人也不认识我了，但梦境之中，我见到了真正的‘巨人王庭’，当然，这也有可能源于格罗塞尔的想象，不一定和真实一致，这是梦境的特点……
    “我见到了‘巨人王’奥尔米尔，王后‘丰收女神’欧弥贝拉，长子‘晨曦之神’巴德海尔的壁画，对第二纪的历史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惜没能深入王庭地下，那里有着能侵蚀梦境的危险，只能等以后探索了……”
    安吉尔也分享了“魔女家族”的故事，那与目前“魔女教派”完全不同的做法听得克莱恩直皱眉头，和安吉尔一样把怀疑的目标指向了“原初魔女”奇克。
    当然，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把疑问放在心底，日后解决。
    一起触摸那扇对开门后，安吉尔与克莱恩回到了灰雾空间，坐回了属于自己的高背椅，长桌上首，灰雾弥漫，看不清其中愚者先生的身影。
    “愚者先生，感谢您的帮助，我们成功探索了《格罗塞尔游记》的世界，按照约定，我会将相关信息呈交给您。”
    恢复“世界”那头戴兜帽的装束后，克莱恩恭敬地弯腰低头，对愚者说道。
    而后，他给了安吉尔一个“伱懂的”的眼神。
    其实我留下等你也行……安吉尔无声咕哝着，向愚者申请了先行回到现实之中。
    深红色光芒包裹下，安吉尔回到了“蔚蓝之风”旅馆的套房卧室，她稍稍缓过劲来，立即就取出了属于夏塔丝的“海洋歌者”非凡特性，以及提前抄写好的魔药配方，准备献祭给愚者，和倒吊人进行交易。
    “对了，克莱恩现在应该还在灰雾之中……”
    路过次卧，安吉尔突然起了一丝好奇，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没锁的房门，想看看克莱恩的身体在灵体前往灰雾的时候，会保持怎样的状态。
    “根据我以前的推测，这个时候，我们的身体应该会僵硬地保持原本的姿势，直到灵体回归……”
    她好奇的视线扫过卧室，发现克莱恩并没有如自己平时“开会”时那样提前坐在椅子上或躺在床上，而是呆滞地站在床边，两脚保持奇怪而扭曲的姿势，双目无神，直视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