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睿王府依旧灯火通明。前来参加婚典的宾客已经陆续离府,剩下一群奴仆婢女还在熬夜打扫收拾。
洞房里,睿王妃魏嫣兹架不住全身的疲惫,瞌睡不断,在睿王渠梁衍三番两次地催促下,先行歇息去了。渠梁衍仍然坐在桌前,满桌的山珍海味,没有一样勾起了他的食欲,唯有那瓶玉脂紫晶葫芦里的酒,时不时就饮尽一杯。
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呜呜呜”的鸣叫声。渠梁衍听着这刺破夜色的悠长声音,觉得十分耳熟。此前饮下的数杯酒水虽然起了作用,但他脑袋仍然清醒,随即心里一阵嘀咕,这皇都城怎么会有金鸾鸣叫呢?
过了一会儿,刚刚的那串鸣叫声再次响起,只是听上去,那叫声正渐行渐远。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在渠梁衍昏昏沉沉欲将倒头闷睡的时候,赤焰军左副帅苏彣出现在了皇宫西角。此刻夜深,苏彣支走了陪同他夜巡的一众将官,独自站在一处亭台附近,借着草木低掩,只见他身前还有一位白衣女子。
“盛玄郡主亲至,只能在此私下相见,苏某万般无奈,还望郡主包涵。”待刚刚一队巡逻至此的宿卫兵走远后,苏彣终于开口说道。
“阁下现已贵为大梁赤焰军副帅,知道你多有不便,我又怎会计较,好在我的小七没有引起他人注意。本郡主还要恭喜阁下,不知道何时还能讨阁下半杯玉露酒。”盛玄郡主笑着说道,同时朝苏彣走近了几步,此刻两人离得很近,便于轻声说话交流。
“上午收到郡主的密信,我当真被惊到了,如果不是今晚亲眼见到郡主,我还真不敢相信两位郡主居然暗中抵达皇都城了。”
“怎么,难道你们大梁不欢迎我们神族人士吗?”
“岂敢岂敢,苏某欢迎两位郡主的到来。只是两位郡主突然莅临皇都城,不知是何贵干?”
“大梁四皇子婚娶,我和曦妹妹自然要来贺喜一番,有何不妥吗。”盛玄郡主踱了两步,继续笑着说道,尽管已经夜深人静,但她丝毫没有一丝倦意。
“没有不妥,不知灵霄郡主现在身在何处?”今晚只见到盛玄郡主一人,而同行的灵霄郡主并未现身,苏彣便问道。
“曦妹妹身在住处,两人乘坐金鸾至此太过招眼,我便一人独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郡主说是来恭贺睿王大婚,但我问了军中今日负责睿王府护卫的几位将领,皆称今日在睿王府未曾见过两位郡主模样的女子,两位郡主莫不是暗中私抵皇都城的吧?”
傍晚十分,苏彣问了几位参与睿王大婚护卫职司的将领,几位将领有的职司睿王府内护卫,有的职司沿街护卫,几人均表示不曾看见过苏彣描述的两位女子。
“阁下还真是细心,你说对了。”盛玄郡主答道,仍然习惯称呼苏彣为阁下,而不以苏将军来称呼。
“苏某敢说郡主绝非只是陪同灵霄郡主来恭贺睿王殿下大婚之喜的,郡主在此深夜私下约苏某相见,必有其他事情相告。此地并无他人,郡主可放心,不用顾忌有人偷听。”
“阁下是聪明人,本郡主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盛玄郡主说道,随即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并伸手示意苏彣也坐下。
“是否与东山两族大战有关?”苏彣迅速问道,此刻他急切希望盛玄郡主即将告诉自己的事情里面会有他三位师弟的消息。
“确实与东山两族大战有关。我和曦妹妹此次确是以睿王大婚为由,未经李济大都统私下同意,暗中疏通御城司,偷偷来到皇都城的,因此也不能在此逗留过久,明日一早便要返回天都城。”
“郡主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所为何事?”苏彣道,十分不解。
“家父太元星君托付我将此信交与阁下。”盛玄郡主边说边从袖口拿出一封信笺。“家父并未说明事由,只说事涉东山,还与问天阁有关,我也不便多问,且要求我不要向阁下过问信中内容,但看家父神情,想必是紧要之事。”
“苏某明白了。”苏彣道,随即接过盛玄郡主递过来的信笺。
“家父所托之事既已完成,我也不便在此就留,免得给阁下造成困扰。家父还说了,阁下乃人中翘楚,必能成就冠绝五州之业绩,今后天机院若有他事相求,还望阁下不吝相助。”
“苏某谨记于心,定当竭尽全力。我与太元星君仅有一面之缘,能得星君首肯,毕生荣耀。麻烦郡主转告,请星君放心。”
苏彣并不知道太元星君为何说出如此器重他的话来,自己就是一介普通武夫,只是师承问天阁且目前当职大梁赤焰军副帅而已,但在五州大地上鼎鼎有名的天机院和天威大军面前却是没法相提并论的。他仅在天机院的太极殿内与星君畅饮闲聊一阵,并无其他接触,但那次的短暂交流也让他对太元星君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我这便告退,还要赶去和曦妹妹汇合,等下便会启程返回天都城,回去晚了怕被发现。!”
“苏某不便多送,请郡主一路小心。”苏彣拱手道,他早就领教过盛玄郡主的本事,大梁皇宫的深宫高墙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郡主根本就无需他相送。
“这个玉哨送给你,吹响后可随时唤来小七。以后请随身带着,如遇危险,吹哨即可,小七即便距你千里之遥,照样会感应到你的所在。”盛玄郡主回头,边说边从腰间扯下一枚精致小巧的哨子塞到苏文手中,抿嘴微微而笑,脸颊似有羞涩之意。
玉哨由紫晶白玉所刻,穿在一根丝绸缎带上,一看便知是极品,五州罕见。
“如此贵重之物,还能召唤郡主的座驾小七,苏某受之有愧,实在不敢,还请郡主收回。”被盛玄郡主硬塞到手里,苏彣不敢推搡,生怕玉哨坠地砸毁,只能拿着,但他立刻边说边双手奉还。
“阁下不要推辞,拿着吧,这也是家父的意思。”盛玄郡主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其实太元星君不曾交代过这事,是她为打消苏彣的推辞而故意这样说的。
“既是如此,那苏某就收下了,我一定保管好,今后找机会再送还给郡主。”苏彣收回双手,拱手道。
“不必了,阁下好生保管,随身携带就行。告辞。”盛玄郡主边说边走,随即蹬地飞身,跃上屋檐,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苏彣还杵在亭中,不一会儿,便听到夜空中传来几声鸣叫声,应该是小七发出的。
回到营府,苏彣迅速拆开信封读了起来,信中内容确实是与几个月前东山之战有关,还提及了自己的三位师弟的情况。
太元星君在信中告诉苏彣,他不久前收到消息,得知了东山一战中,大梁的河谷关确曾失守,被鲛族大军占领,只是不知何故鲛族大军又从河谷关高墙上撤下。神族的一位星郎上官和数翼龙鹰骑士也曾飞抵河谷关,重点提及要多注意大皇子也就是靖王渠梁溢在东三路的一举一动,但太元星君并未说明原因。接下来,太元星君提到了前往东山打探消息的苏彣的三位师弟,大师弟樊清风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暂无生命危险,另外两位师弟则不幸命丧东山,但信中未提及樊清风现在身在何处,也未说到三位师弟在东山的遭遇,只是要自己不用担心樊清风。信的最后,太元星君要求苏彣秘密将这两条消息暗中飞鸽传回问天阁,告诉自己的师傅卢老阁主,但也未说明这么做的原因。
看完信后,苏彣满是疑惑。首先,太元星君为何要将这些消息告诉自己,而且还是通过自己的女儿私离天都城亲自送信;其次,太元星君为何不直接将消息寄去问天阁,而是通过自己来转;最后,他的三位师弟在东山到底遇上了什么危险,两死一伤,而且信中也未将樊清风的近况告诉自己,他都不知道去哪找人。
想了一会,苏彣随即反应过来,他迅速将太元星君告诉自己的消息简要写在一封密信中,写完便将密信藏在了自己的鞋中,等待天亮后托人飞鸽寄出。
夜已深,万籁俱寂,但苏彣一点也不困,坐在案前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