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运送的是「改运丹」?”
范特西阴沉着脸,眼皮也忍不住的微微抖动。
“既然范大人如实告知我这部分消息,那我遵守刚刚的约定。”
在范特西沉思中,云奕开口,将去往邺城的途中,还有在邺城内遇见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给对方听。
“你是亲眼所见?”范特西听得十分认真,生怕漏过任何细节。
“是的,那箱子我打开过,蜡封的就是「改运丹」。”云奕肯定的说道。
范特西没有纠结以云奕表面上的身份,是怎么知晓「改运丹」这个东西。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之前许多没有弄明白的,现在似乎也都有了联系。
“按照你的意思,运到邺城的「改运丹」,最后被那个叫做方寸山的人,带来了冀城?”范特西继续问道。
云奕肯定的点头道:“虽不能保证他自己是否有私藏,最起码绝大部分应该被带来了冀城。”
这不是个好消息,范特西也已经从云奕的口中,知晓了「改运丹」的效果,那种能够将普通人变成妖怪的能力简直是前所未闻。
回忆着之前的点滴,范特西开口道:“沈家出事之前,神遗教在这里的教众也是才被端掉没有多久。”
“害怕他泄露消息?这才将他灭口的?”云奕试探的问了句。
范特西摇摇头:“不会的,我虽不敢断定沈老爷毫不知情,但他为人和善,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伤害无辜平民的人。”
他的语气很坚定,云奕并非当事人,在这种评价上自然是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我还有个问题。”
云奕思索着,严肃的说道。
看着对方投来的目光,云奕缓缓开口:“本来我是不打算问的,可我觉得还是问出来才能放心些。”
话语停顿,接着继续道:“你是受了沈家恩惠的,更是在衙门里就职的修行者,在这个事件中,仅仅是无法晋升这样的代价,属实有些太低了,我想知道,是谁护住了你。”
范特西没有说话,他表情很平静,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对方。
云奕将藏在身上的竹木令牌拿了出来,轻放在桌上,慢慢推向范特西。
“灵剑派入门弟子。”他正式向范特西报出了真实的身份,既是表明态度,打消对方顾虑,又能隐藏下来自己查云罗山庄事情的讯息。
范特西冷静的将竹木令牌拿在手中,作为官府衙门的打更人,大魏国内的各个有头有脸的势力门派的信物,自然是都有所了解的,不过涉及的信息太过要紧,他也不免检查的更加仔细。
“说真的,在见到你之前我曾想过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倒是和我想得差不多。”
云奕看着趁着对方在检查令牌,继续开口道。
“什么意思?”在确认令牌真实无误后,范特西将东西还给了云奕,“而且云兄弟,你这令牌是真的,可上面的名字却是云奕,和我知道的名字不是同一个啊。”
“你说我查的这个东西,用真实身份,他会方便吗?”云奕嘿嘿一笑,将令牌收回。
“不过是些必要的手段罢了,你以后还是叫我云致吧。”
“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听于先生说过你,想来是个聪明人。”云奕说话一副长辈的做派,落在范特西的耳中却又是一道霹雳。
“于先生?!”
“是的,说书人,于谦,于先生。”云奕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道。
“他人在哪儿?”范特西追问了一句。
“范大人倒是小心,他人在云州榕城,我自是从那里来的。”云奕会心一笑。
范特西再次沉默,在得知云奕再次进城,而且第一时间来遗梦坊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忐忑的,既害怕对方识破自己的身份,也害怕对方真来找雪儿的麻烦。
他也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赶来,根本没等到遗梦坊的婆婆派去通知他的人。
而云奕看上去跟自己年纪相仿,行为却一点不生涩稚嫩,一副老成的做派,知道的消息,谈话的节奏都被对方完全掌握。
现在又突然告诉自己对方的真实身份,更是说出了恩人于谦的名讳跟住址。
“看来云兄弟就是奔着我来的?”他表情有些复杂。
“算是碰巧吧,线索到了沈家头上,而你恰好与此有关。”
范特西叹了口气,感受到包裹着两人的精神力结界还在,这才开口道:“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平安无事,依靠的,是原来张侍郎的部分人脉,还有沈家的人情。”
“怎么说?”
“之前你见过的张玉鑫大人,是之前户部侍郎张香香大人派来的,之前的事件并未波及到偏远城池的他,而他在衙门里也有些薄面。”
“这也不够啊。”
“还有城主府,沈家之前跟城主府交好,若非皇城来人,当时城主也是能保下他姓命的。”范特西也终于道出了实情。
“城主府?老城主还是新城主?”这才是云奕想知道的,对方真正的靠山。
“老城主陆明,新城主陆文涛也愿意维护这种关系,所以我在衙门内的关系比较微妙,我无法晋升,但同样的,他们也不针对我。”
云奕很想就着这个话题,聊聊两名城主,了解了解他们,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能这么着急。
“衙门内还有两人是来自户部的,刘湾和武万,他俩什么来历。”云奕继续问道。
范特西已经不惊讶对方知道的信息怎么这么多了,“这俩人都是后来派来冀城的,一个是官府文书,一个是市集管理,应该都是方博文那厮的手下。”
“沈家出事和神遗教被清剿,都是发生在「成仙图」出世之后的事情。”云奕心中想着。
“孔赢曾说过,「成仙图」的消息是神遗教传出去的,那么后来被清剿是否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改运丹」与神遗教是绑定的关系,那么沈家出事也是正常,可若是清剿,为何后续还会有「改运丹」继续运来?”
线索倒是联系上了,可这里面仍有许多令人不解的问题。
“我听说过些日子,是老城主的寿辰,往年这个时候,城里的许多大户都应该跃跃欲试了,今年怎么回事?”思路转到城主身上,这倒是个很合适的话题。
说到这里,范特西的脸色有些暗淡,“哎,老城主身体有些不适。今年的寿辰决定不再大办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云奕皱着眉,这可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之一,他不免关心的问道:“身体不适,具体是个什么状况,能细说吗?”
云奕关切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态度让范特西微微侧目,云奕也意识到异样,动作自然地收敛了些。
“他既是你的靠山,你我要查的内容又如此棘手,我可不想失去一份助力。”
两人今天相互得到的消息不少,一时间都在消化,这种解释说的合情合理,范特西也没有深究。
“我只知道老城主病了好些日子,之前去想要去看他,进来城主府却也没见过面,说是还在静养。”他摇摇头,如实说道。
云奕知道现在不是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机,他闭上嘴,不打算再询问。
“于先生过来的还好吗?”场面冷了下来,沉寂了一会儿范特西再次开口,询问的内容却让他有些意外。
说起这个话题,双方的身子竟都在同一时刻塌下去了一些,明显都有些放松。
“他啊,过的很是滋润,只是也没有成家,整日和几个朋友编排故事话本,城里许多掌柜都想请他去说上一天。”云奕满脸的回忆之色,说书人于谦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接着就是茶馆,是榕城街道。
“于先生是好人,总归该是这样无灾无苦的。”范特西的脸上也挂着笑。
---
两人随口闲聊着,云奕讲述了些榕城的事情,毕竟这里面是完全独立的,跟他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关联,说起倒是不会让对方注意到什么。
范特西则是讲述着冀城内的许多故事和传闻,这些恰恰又都是云奕急切的想知道的,毕竟打更人能接触到的消息可比乞丐们更详细全面。
沈欣雪也已经清醒了过来,她躲在范特西的身后,楚楚可怜的模样,怯生生的看着云奕。
好在她对范特西的信任,让她逐渐适应了两人的交谈,只是缺失了之前的谈话内容,若不是没忘刚刚云奕给她的压迫感,她都以为两人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沈家旧宅下面,真的有秘密吗?”云奕很随意的提问了一句。
沈欣雪竖起了耳朵,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瞟。
“我若说没有,云兄弟信吗?”范特西反问了一句。
“范大人说没有,我就信。”云奕伸手摸向趴在桌上的不听,轻松道。
“以前有,现在没有。”
云奕没想到对方能说的这么详细,不听没有反应,他有些惊诧的看着范特西的眼睛。
“云兄弟之前已经点破过我修行的法术了,那就是从沈家旧宅得来的,是沈家曾经得到的一卷图画,不过那幅画已经被毁。”
“既是被毁,你说没有便是。”
“我倒是不这么想,既然被毁了,告诉云兄弟倒是无妨,只是我修行之后,越发觉得这个东西的玄妙,它定然不是凡物。”范特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不是凡物,我更是怕它原先藏着的地方会遗留下什么线索,所以每每有人入住沈家旧宅,我就会恐吓他们,而那隐蔽自身的法术,让我做起这些事情来,更是锦上添花。”
“那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将你控制住,逼迫你将图画给画出来,或者把法术的修行方式给写下来?!”云奕似笑非笑的说道。
“哈哈哈。”听到云奕的说法,范特西反而笑了出来。
“铜锣告诉我,云兄弟跟我讲的东西都是真的,但云兄弟这副老成的做派,要说没有其他目的我是不信的,没告诉我说明肯定更加隐蔽,既是隐蔽,就不会直接与我交恶,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范特西狡黠的看着云奕,“而且,云兄弟的修为不如我,怎么对我用强?”
云奕瘪了瘪嘴,耳朵有些发烫,聊嗨了竟然忽略了自己的修为,真是有些尴尬。
“今日来见范大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就这样吧,告辞。”云奕起身拍拍衣服,打算离开。
---
“你说这都进去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身穿淡蓝色裙子的女子,站在中年女子的身后,听见对方小声的说道。
“是啊,不管是打还是玩,总归有些声音吧。”蓝裙女子应承道。
不只是她们,还有好些坊里的侍女小厮,还有姑娘们都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突然,门被打开,云奕面无表情的迈步走了出来。
中年女子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公子这是要走吗?”
云奕目不斜视,伸手挡住了对方,轻声道:“今日的茶水费,由范大人承担。”
说罢,他手提长歌剑,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再明里暗里的目光中离开。
“婆婆?”
中年女子回过神来,只能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屋子,伸头看去。
乍一看,好在屋里不是一片狼藉,仔细再看,甚至还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接着是两道坐在桌旁的背影,一人身穿打更人差服,另一人一头长发身穿紫色裙子,见范特西跟沈欣雪两人也没有什么异样,她这才放下心来,毕竟云奕只是看上去不好惹,而这位大人更是真的不好惹。
“花姐不必拘谨,都记在我账上就行。”范特西回头笑着说了句,被称作花姐的中年女子也是莞尔一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云奕靠着街边宅子的墙下,没走多大一会儿,不听很快就跟了上来,从墙头跳到云奕的肩上。
“反正都是他给钱,怎么不点些吃的,让我白忙活一场!”它不满的在云奕的耳边抱怨。
“有的是机会,见面之前,谁知道会是怎么个情况,后面又聊的太多,也没工夫了,走,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找些好吃的?”
云奕小声安抚道。
“走走走,不用你找,我小弟跟我说过的,东城区有一家面点好吃,我要去尝尝。”
得到云奕的许诺,不听立刻来了精神,它爬到云奕头顶,就要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