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聪明人。”云奕的脸上并未有太多惊讶,从阿巴图依之前的口述中,他就听得出来卡卡塔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卡卡塔听闻,笑得有些苦涩,他继续道:“只是,人心中难免都有秘密,若是涉及不能吐露的,还请大师莫怪在下不能言说。”
“如果大师不能满意,在下自会付出等值的钱财,或者大师可再开价码,只要在下负担得起。”
云奕并不在意卡卡塔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在跟自己画道道,他摆摆手。
见姚沛暖站在原处无动于衷,云奕叹了口气,“去门边守着,别让人靠近。”
姚沛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冲着自己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倒也没说废话,三两步站到的门边,并关上了两扇门板。
一切算是妥当,云奕这才缓缓开口,少许的灵气夹杂在低沉的声音里,让自己听上去高深莫测。
“先说说你与阿巴图依之前在那处墓穴中的经过。”
似乎是料到云奕会问这个问题,卡卡塔直接开口讲述,也是从在沙漠中遇见那位淘金客飞鸢开始,没有卡顿,也并未迟疑。
这个视角下的故事与阿巴图依有些许的不同,可能也是加入了主观的情感因素在里面。
那些有关于「蜈蚣」的描述,卡卡塔给的更加清晰一些,毕竟是曾经正面与它们接触过的。
在卡卡塔的描述中,那些「蜈蚣」与人相仿的灰色头颅上,双眼空洞得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里面似乎有目光在观察外面。
无论是将它们的身躯砍断还是炸碎,都会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如幽灵般出现,会让人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火焰能够快速点燃那些东西,在点燃的瞬间还能听见刺耳的声音,这个在阿巴图依的描述中并没有出现,云奕也没有提出来打断,任由卡卡塔继续讲述。
直到后来三人一起逃出来,卡卡塔闭上了嘴,眼神虚弱而有神的看着云奕。
云奕停顿了一会儿,看上去好似在思考,他继续开口问道。
“你与飞鸢之后的交易的内容都是什么?”
卡卡塔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又快速缩小,自己的讲述与阿巴图依有好些细节是不同的,他自己知道。
见云奕也没开口追问,他看着云奕波澜不惊,如同深潭般的双眸,在此刻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修士,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是装腔作势?还是胸有成竹?”他心中有些拿不准,好在他刚才的回答中可没有掺入谎言。
墓穴中的经过,阿巴图依已经讲述过,无需隐瞒,毕竟就算自己是完好的状态,也不一定能和云奕掰扯掰扯,更何况卧于病榻的自己。
纵使心中思绪万千,该回答的问题还是要回答,卡卡塔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
“我们的交易很简单,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来达克拉法赫城找我,用红色丹药,从我这里取走一些火药,当然,还会从我这里取走一些熬制好的药丸。”
“那些红色丹药,你手中是否还有存货?”
卡卡塔停顿了下来,眼神飘忽。
“我只是想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在我制作火药的屋子里,东面墙边的木架下面,第六块儿砖头底下。”
云奕点点头,然后给姚沛暖使了个眼色。
这次姚沛暖倒是反应得快,开门关门动作流畅。
等待的过程当然不能白白浪费时间,云奕继续开口道。
“说说你对那个飞鸢了解多少。”
“她自称名为飞鸢,东魏国雷州人,是个练家子,兴许也是一位修行者。”
卡卡塔话语的突然中断,让云奕有些疑惑,声音更大了些,“没了?”
“我与飞鸢无仇无怨,如今更是合作的关系,大师的问题并非事关我个人,恕在下不能告知。”卡卡塔气息孱弱,语气却是强硬。
云奕轻轻挑眉,原来这就是卡卡塔的一个底线,他玩味的笑着道,“无仇无怨?你从未想过,自己现在的模样,全部都是拜她所赐?”
这句话如同一根锋利又细小的刺,狠狠的扎进卡卡塔的心脏。
看着他沉默且复杂的表情,云奕知晓,他肯定早有怀疑猜测。
“大师的意思是,我日渐虚弱的身子,都是那「红丹」导致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依旧用坚定的目光,去掩盖藏在最深处的动荡。
“在看见东西之前,我还不能下判断。”
屋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屋外的脚步清晰可闻,来到门前。
姚沛暖手中抓着一只木盒子,有巴掌大小,快步走到云奕跟前。
“找到了先生,装在铁皮箱子里面。”
云奕将木盒子接过,置于卡卡塔的面前,看着他准备打开。
卡卡塔神情如常,而且云奕既没有感受到里面有很重的分量,也没有感受到蕴含有灵气的痕迹,不像是有机关暗器的样子。
盒子别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展开油纸,三颗黄豆大小的红色丹药便呈现在眼前。
一股浓郁的草木味道顷刻间占满了屋子,径直的往云奕的鼻孔里钻,甚至让他根本没有来得及防备。
屏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瞬间,一股清凉的感受直冲天灵盖,云奕只觉得自己整个精神都清澈纯净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姚沛暖,她的眼睛变得明亮,嘴巴微微张开,抬起手正要去触碰自己的脑袋,显然她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感受。
内检!内视法立刻扫视自身。
“不听,刚刚那是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云奕赶忙又在脑海中呼喊了一声。
“不听?!”
依旧是没有得到回应,只可惜现在没有空闲,云奕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体内各处经脉和自己的精神力上,细致入微,生怕沾染上什么。
“云小子。”
就在他专心致志的状态下,不听的声音总算是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不用这么紧张,这是好东西!”
“好东西?!”云奕一愣。
“没错,原来这就是我之前在院子外面感受到的有关于「飞鸟」的气息,卡卡卡的身上也有,应该是服用了这红色丹药,味道有些淡,至于阿巴阿巴,当是吃的少了,没了痕迹。”
见云奕似乎还没有想起来,不听继续提醒道。
“你还记不记得在云州什么山里的时候,从黑女娃娃供奉的神鸟那里得来的「朱果」?”
云奕顿时眼前一亮,“「朱果」?这也是红色的,难不成?”
“没错,这东西和「朱果」一模一样,是好东西,清神洗脉、活血增气,效果可比「朱果」要好太多了。”
不听还沉浸在比较亢奋的状态中,得知这东西不是毒物的云奕,总算是松了口气,也不再担心姚沛暖的状况。
卡卡塔从云奕打开木盒子开始,就一直偷偷的留意着他神情的变化,直到看见云奕的表情从严肃到放松,他自己的内心的石头,也有落地的迹象。
“大师?”卡卡塔细微的声音,试探着说道,“大师?”
见云奕投来目光,他继续道:“大师是不是已经…认出这东西来了?这东西可是有什么问题?在下…遭受此等灾厄的缘由,是不是因为…它们?”
云奕没有将木盒子合上,而是将盒子转了个方向,放在卡卡塔的身边,让他能够也看的仔细。
“你身上的状况与它们毫无关系,甚至于说,它们还能帮助你更快的恢复过来。”
闻言,卡卡塔心中的石头彻底落地,甚至此刻还有些意动,他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手,当即就抬起前伸,迫切地想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
云奕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以现在的状况,卡卡塔不能一次完成所有的动作。
“倒也无需这么着急,你如今体内气血亏空,虚不受补,若是现在服用,只会伤你根基,甚至物极必反,让你暴毙当场。”
果然,因为疲惫,卡卡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听完云奕的话,喘了口气以后也没有再继续。
他叹了口气,表情虽有些许不甘,但也很快被坚定打散。
“既然在下,用不上这东西了,那还是送给大师吧,大师救我一命,银钱太过凡俗,想来这东西在大师手中有些用处。”
“银钱哪里凡俗,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好嘛。”云奕心中这般吐槽道,接着暗道一声不好,怎么变得和壮壮一样了。
不过表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云奕露出浅浅的笑,连看都没看「红丹」一眼,仿佛这些东西就如同空气一般,对他毫无吸引力,“这些东西虽是好物,但于我而言,并非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云奕的话立刻让不听变得激动起来,“诶?小子,这东西闻起来就很美味,你别不要啊,本大爷想要!”
任由不听不情愿的撒泼,云奕两耳不闻窗外事,毫不理会。
卡卡塔看着云奕,眼中一黯,他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
“大师还是想问飞鸢?”
云奕点点头,“没错,当然,你可以不去讲有关于她比较隐晦的事情,讲一些你们接触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见卡卡塔的疑虑还在,云奕继续补充道:“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我并没有找到你这场灾厄的原因,而且你应该不知道,阿巴图依的身上已经有了你之前身上的症状,只是还很轻微,没有严重到你这个程度。”
“但是你要想想,不清楚原因,那就还有可能继续恶化,你的身体你比我更清楚,它为什么能够支撑着你没有死去,阿巴图依是否也能如你这般,支撑下去。”
这最后一句可谓是阳谋,阿巴图依的状况无需他虚构,卡卡塔自会验证,不过现在云奕将阿巴图依放在火上,看卡卡塔愿不愿意将他放下了。
“大师你为何会认为,这次灾厄与飞鸢有关?”
“很简单,这么久了,达克拉法赫城里,你们还听说有人出现过这种状况吗?只有你与阿巴图依有,你们的共同点是,都与那位叫做飞鸢的淘金客接触密切。”
其实云奕并不知道达克拉法赫城里是否还有这样的人,他此刻只能这么说,不只是他心中有这样的推测,更是因为,不听的话提醒了他。
「红丹」的效果比「朱果」更强,岂不是说,做出「红丹」的材料,或者说是产出「红丹」的地方,距离不听口中的「飞鸟」更近。
「飞鸟」在西方,西谟人也供奉着「神鸟」,它们或许就是同一个存在,也就是说,「绿洲」,就是「飞鸟」所在的地方!
果然,卡卡塔的表情变得焦虑,他现在可没有机会去找道上的朋友们打听,更是因为之前的云奕所说的一切,都能够印证,所以导致他第一时间就认为这个消息也是真实的。
“人人都有软肋。”云奕还记得爷爷云栋跟他说过的话,没有软肋的,将是比野兽更加可怕的存在。
卡卡塔并没有纠结多久,云奕也愿意等,因为他知道结果,只要对方开始犹豫,那结果就已经注定。
“我们与飞鸢在那处墓穴相识,起初大师也知道,并不愉快,出了墓穴以后她也不愿意护送我们回达克拉法赫城,我心想着,欠下的「双生火鬼王」省下来了,只是没想到她会约定来达克拉法赫城找我们。”
“飞鸢这个名字,是分开的时候我们问的,说辞是总要知道是哪位客人要来,我也不知道这名字的真假,毕竟随口胡诌一个名字并没有什么难度。”
“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就出现在达克拉法赫城里,从我这里取走了一部分「双生火鬼王」,其实欠她的数量我都已经做完,不过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全部给她。”
“那一次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有些…混乱,我毕竟没有正式踏入修行,不知道她的状况,她也给了我几颗「红丹」,然后匆匆离去。”
“我跟踪她,发现她没有在城里停留,直接穿过了城门,门口的和尚并没有上前与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