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夜，蓝玉台被浑身发烫的巫屠月吓醒。
人滚烫得像火炉，烛火照过去，她还在冒烟。
“我想喝水。”
巫屠月无精打采掀开眼皮，露出条眼缝隙，就这窝囊样看得蓝玉台窝火又心疼。
她用竹筒舀来一碗在鼎罐里烧开的温水，凑到巫屠月口中，一点点喂给她，尽量不挨着之前那些龟裂的地方。
“好点了没？”
蓝玉台疯狂盼着巫屠月恢复到之前一打一群都不在话下的状态。
这样她就可以舒服地躲在巫屠月身后。
巫屠月痛得抽了一下，刚才起来，就压倒身上的竹钉，伤口都是结痂。
但是一动就将血痂蹭得松动，有细细簌簌，掉下些血渣跟成片的血痂。
蓝玉台看她又闭眼，就知道是不想喝水了，将东西放下，小心地将人抱进怀里。
“你别这时候死了，我就是跳崖死不了又得了绝世武功，我现在都没办法杀了你冲下山。”
人算是醒了，看上去也好转起来。
蓝玉台难得心情好，抱着瘦下一圈的巫屠月唱她在滇南学到的民间小调，轻轻拍着背，摇晃着巫屠月。
巫屠月好像又抽了一下，这次倒是叫出了声，哼哼唧唧，跟小狗崽子一样。
“你要真的是条狗就好了，平时就看家，老了之后，就杀掉吃肉。”
蓝玉台在巫屠月脸上拧了一把，肉没有之前那么僵，温热，像个活人了。
半夜的时候，巫屠月醒了，她转过头，单手撑着侧腰，尽量不压倒竹钉眼。
“我没事了。”
她说得很小一声，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不想把睡醒的蓝玉台吵醒，但是又想告诉她自己醒过来了。
黑夜里，蓝玉台鼻尖酸涩，心头涌着一股热流，以往巫屠月都不会受伤，有她在身边，简直是高枕无忧。
谁知道，光是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巫屠月先是修道修出问题，后面又是泡毒泉。
蓝玉台将手伸过去，捏着巫屠月的手指，小声：“我知道。”
“过不了多久，我师妹就会送你回去了。”
巫屠月高兴地说话。
蓝玉台却有些笑出来，她丹田被封住了。
“浮芦不见了。”
巫屠月有些累，撤下撑着自己的那只手臂，翻回去。
蓝玉台也松开捏着对方手指的手。
“血月夜，蛊虫是会不受控制。我养的第一只蛊死掉的时候，也是血月夜。”
巫屠月握着蓝玉台的手心，“你喜欢浮芦吗？你要是喜欢骨头酥，我再给你抓一笼回来，现在正好是蛊虫交尾的时候，等它们生下卵，我就连巢都挖回来，从最小的时候养到大。”
蓝玉台敷衍地说了一句好，她眼睛注视着没事人一样的巫屠月。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鬼地方？是滇南不够四季如春，还是雪原不够巍峨壮丽？”
她说的认真隐忍，让巫屠月一头雾水。
“小兽出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作是自己的母亲。养蛊也是一样，毒修将蛊虫从小养起，它会更亲人，也更通人性。”
蓝玉台窒息地想起巫屠月跟巫行天这两姐妹都是婴儿时，就被老毒物抱上山。
“可你是人，你跟那些走兽飞鸟，遍地乱爬的蛊不一样，你早晚要离开亲人，去组建你自己 的家。”
蓝玉台停顿，看着有些听进去巫屠月，又说：“你也可以选择不组建家庭，你可以养条你喜欢的狗，一个人住着，这是家的一种。”
“我喜欢这里，我不想离开。”
巫屠月说的也认真，“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现在的家，去另外一个地方重头再来？小狮子长大要分家，也可以把老狮子赶走，自己留下。我把师傅杀了，原来的家不就没有了吗？我继续住着就可以了。”
“你真聪明。”
蓝玉台原以为会有那种哭得死去活来的家庭伦理大话本要演，顿时松掉一口气。
巫屠月昏迷时间加一起，起码睡了十四天，她一醒来就不知道困，虽然全身痛，但是不影响她嘴巴讲个不停。
“我跟你说说，我师傅有个好大的库房，里面全都是历代掌教留下来的金银珠宝，所以山上才有钱去买粮食。”
蓝玉台很给脸地追问：“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很多年前，云国闹瘟疫，就开始祭祀瘟神，向瘟神献祭三牲，以祈求平安。她们不仅给吃得，还给钱。那个时候，祖师就下山，招摇撞骗，说只要信毒门就可百病消除，自有蛊母保佑平安。”
巫屠月又嘀嘀咕咕说了很久，把蓝玉台都给说困了。
蓝玉台打了个哈欠，巴掌捂着巫屠月说个不停的嘴。
“明天再说也不迟，你再多说几句，嘴巴又要裂开出血了。”
巫屠月凑过来，“我没事，出个血，小事啦。我跟你讲，后山毒泉里有一条很大的水蚺，我一直以为蛇都是生蛋的，没想到水蚺可以直接下崽，跟下饺子一样，劈里啪啦，从生殖腔拉出来，一掉水里就会游水。”
蓝玉台深吸一口气，念在巫屠月刚醒没多久，觉得就这次就算了。
闭眼数饺子，发现还是睡不着。
那边巫屠月还在那“我跟你讲”，顿时火起，一把拧在巫屠月脸上。
“是不是我对你太给脸了，所以你决定上房揭瓦？”
巫屠月捂着被拧的脸，还是那副天真的蠢样，“有一点。”
蓝玉台给气笑了，遂不说话，由着她去。
那边巫屠月嘀咕了几声，也闭嘴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