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预料,他虽然已经使出自身全部的气力,可在榔头脱离他的手掌时,并无半点弧度的,直直坠落地面。
榔头触地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地面出现巨形坑洞,不等他惊呼,坑洞便消失了,而榔头也回到孙宇和的手中,唯有其沾上的一些沙土能证明它曾坠地过。
孙宇和用钎子轻轻的挑去榔头上的沙土,随意的看了看榔头,朝着邢思军,咧嘴笑着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
邢思军这才反应过来,怒呛道:“你是想杀了俺爹吗?”
孙宇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右手向上稍稍抬起,榔头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落下,“当”的一声,榔头稳稳的砸在钎子尾部,构件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邢思军见孙宇和并不搭理他,急的想要爬上构件,邢惜伟想都没想,一把将其拽住。
拽住之后,他立刻向着孙宇和的方向单膝跪下,口中清晰的说道:“孙家军,第三路,第三师,一大队,四连,二排老兵邢惜伟向少军长报到!”
孙宇和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淡淡的说:“老兵邢惜伟,你口中的部队番号,应该早已没有了吧!”
邢惜伟松开拽着邢思军的手,用它重重的拍了拍胸膛,大声说:“只要俺还在,这支部队就依然在!”
孙宇和闻言一怔,叹息道:“老兵袁爱国,已经不在了吗?”
邢惜伟低下头说:“袁老哥已经去世有五年了,临终前,他曾留下一句遗言。”
孙宇和低沉的问:“是什么?”
邢惜伟仰视着构件上坐着的孙宇和,一字一句的说道:“恨未见孙门重抖擞,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闻听此句,孙宇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哀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邢惜伟坚定的摇了摇头说:“不,应该是俺们对不起大帅,蒙他赏识,俺两个人才能当上军长,可当你处于危急时,俺却并没有为你发声。”
孙宇和淡然笑着说:“无妨,你又不是光棍汉,家中有妻儿老小,为我送命?不值当。”
邢惜伟又一次低下头,沉默不语。
孙宇和静静的看着他,又对他身旁正咬牙切齿的邢思军说:“把你爹扶起来吧!你趴下,让他坐一会儿。”
邢思军依言照作,邢惜伟不敢不从。
等邢惜伟坐好,孙宇和淡淡的说:“你夫人来见我,事先告知你没有?”
邢惜伟点了点头,说:“她提前说过,俺并没有同意,是她自己偷摸着来的。”
孙宇和放下榔头,以手抚面,轻声说:“她身为军长夫人,年岁又已经很高,竟然还打算施展美人计,这你也知道?”
邢惜伟抬了抬头,欲言又止,注视着孙宇和。
孙宇和淡笑一声,说:“我不瞎也不疯,她没有成功。”
邢惜伟急切的说:“少军长,俺没有那个意思,她当年就是靠着这一手,趁着她姐姐亡故未久,将俺拿下,俺又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只好与她结为夫妻。”
听了他的解释,孙宇和并不感到意外,那种近乎浑然天成的风骚劲,若不是一直如此,仅靠着临时表演,还真没有那个味。
孙宇和换了一个话题,认真的说:“据你夫人讲,你有意禅位,有这回事吗?”
邢惜伟想都没想道:“有,俺如今年岁已高,不想再劳累了,才会有这个想法的。”
“是吗?你夫人说你胡乱治政,这也是真的?”
“不是,这个是她为了骗你,故意说谎,她是不是还说俺常夸小儿子?”
孙宇和点了点头,平静的说:“是的,她说你家小儿子是九三大学高材生,还曾就读于法家学社,也当过几天兵,是真是假?”
“少军长,俺都要骂娘了!俺从来没有夸过小王八蛋,他也没有做过一件值得俺夸他的事,被大学清退的高材生值得夸?法家学社唯一一个次次靠及格线勉强完成学业,以及当了六天新兵就逃兵役的值得夸?俺那明明就是骂!”
“她说你亲口说的,要传位给小儿子!”
“一讲这个,俺就更来气,那天,她也不知道给俺吃了啥,俺几十年都没有用的东西,又一次站了起来,俺一激动,在她身上舒服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她,多亏小王八蛋向俺家大儿炫耀,才让俺及时止损。”
“她为什么要叫你的大儿子为大呆子?”
“这个倒是与她关系不大,沙原大呆子的绰号是本地民众给取的。”
“原来如此,他是有点呆!”
“让你见笑了,他平常不是这样的。”
“呵呵!看出来了,他的力气很大呀!我这榔头足有上万公斤,他虽用两臂,可只要能接住,便可称为天生神力。”
“这确实是真的,军中卒谁不服他有一把子力气。”
“你是来干什么的?”
“替蠢妇向你赔礼道歉!”
“那你们走吧!我原谅你们了。”
“少军长……”
当,当,当,当……
邢惜伟见孙宇和又开始雕凿,无奈的起身,扯了扯给他当座椅的儿子,转身欲走。
站起来的邢思军,看见老爹面容愁苦的转身,他一把挣脱老爹的手,猛的跳上构件,冲向孙宇和。
邢惜伟赶忙转身大喝:“畜牲,你敢!”
却见邢思军双目泛红,仿佛已经失了心志一般,双手抓向孙宇和。
孙宇和只是轻轻的嘀咕一声:“坐!”
邢思军的手离他不过仅寸许,偏偏再无前进可能,而他的老爹却如同坐在椅子上一样空坐着。
孙宇和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看了看满脸忧心的邢惜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一个人回去吧!他得留下来。”
邢惜伟哀求道:“少军长,老兵愿替子偿命,求你饶了他吧!”
孙宇和从构件上跳了下去,解开邢惜伟身上的束缚,握住他的双手,诚恳的说:“老英雄,就凭你的功绩,我但凡敢伤他一根毫毛,老太爷也得扒我一层皮,我只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调教调教他,你扪心自问,真无此意吗?”
邢惜伟又一次单膝跪地,大声道:“多谢少军长给俺儿一次机会,老兵这里谢过了。”
孙宇和将他扶起来,对他说:“我希望你能活到他名震诸天之后,免得他前路难行啊!”
邢惜伟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独自离去,脚步甚是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