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齐日,辰初一刻,农学兵团省,军部指挥中心,农人云老元帅隔着几块视讯屏,与对面的另几位老元帅,起了争执。
“我解释了好几遍,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一脸不悦的农人云老元帅,紧皱着眉头狐疑道。
位于第十块视讯屏的胡得闲元帅,听了他的问话,直接率先回应:“不是我们几个听不懂,是你本身就没想让我们听懂,你刚才的那套说辞,随便找个小队长,都不见得说不过你,现在都这么敷衍了嘛!”
位于第五块视讯屏的方进元帅,待胡元帅说完,悠然接话道:“得闲说的对,简直就是我的嘴替,我的以及议会的态度都向他看齐。”
瞧着回回开会都是这个德性的两人,农人云老元帅冷笑着说:“你俩可真有‘夫妻’相,回回意见都相近,这回是不打算给我留面子啦!”
第十一块视讯屏上的肖红帼女元帅,听到农老帅的冷言冷语,没等那两人回答,抢着插嘴说道:“老农,这是给不给你留面子的问题吗?这是关乎到好几万持证神只,受到单方面不公正待遇的问题,是关乎到天庭的尊严问题,是关乎到华国该如何给另外六国一个满意答复的问题,在这些涉及到立场以及原则的问题上,恐怕,我也要与方、胡两位元帅,同一个态度。”
望着视迅屏的女人,一脸义正词严的样子,农人云老元帅不由失望的揶揄道:“唉哟喂!真是不得了!老方和小胡的态度,我之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让我没想到的是,十一妹这次也不站我这一边,不会是你们提前商量好了吧?”
第九块视迅屏上,从开始到现在都保持着神秘微笑,一直没说话的林虎元帅,听出了农人云话里话外的些许轻浮与许多不满,替肖红帼辩解道:“七哥,这话怎么说的?这能怨十一妹吗?华国有句老话,叫‘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三个明显是想到一块去了,哪会是什么提前勾连呢?别说的好像谁针对你搞阴谋似的,我们可曾都一起出生入死啊!”
农人云老元帅瞥了一眼说话的林虎,掷地有声道:“老九,我没说大家不对,你可别张口就来,听你刚才的口气,你是打算站在我这一边?那我可太欢迎喽!”
林虎元帅听到他这样说,紧忙摇了摇头应酬道:“我的老七哥,原来我还真的打算要站在你那边,一来,你很少亲自牵头搞演习,有点什么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的,二来,毕竟我比你小几岁,尊老爱幼是华国的美德,凭这两点,支持你简直就是应该的,只是,最近这几天,那小子搞了那么一手,弄的我们现在都下不来台,原先的打算也只好是个打算了,你可别见怪啊!”
瞧他这明真实假的样式,农人云老元帅扭头看向第三块视讯屏,直言不讳道:“三哥,今儿个我们几个里面,你是最大的那一个,刚才他们四人的态度,你也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心里,说实话,我并没有多意外,只是仍有点寒心,亏的我早些天,还跟几个小年轻人吹嘘,别看老农老了没什么用,随便弄个演习,一下子就有五位老元帅主动来捧场,没想到啊没想到,不说你们帮倒忙吧!也总不能一出什么事,便都联合起来搞我呀!”
被他直勾勾盯着的张志元帅,硬着头皮说:“老七,岁数大了,不要太容易冲动,我看他们几个也没说什么很不对的话嘛!尤其是老九,他不是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嘛!其实主要的矛盾不在我们这里,小孙那边那样一搞,又不提前打声招呼,六国的代表还有我们的议会,可都在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施压,你作为大演习的发起人,不也是首当其冲嘛!我们现在开视讯碰头会,为的不就是解决问题稳定局势吗?孰轻孰重,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农人云看着他说完那些话,心底有些悲凉,微有些佝偻的身躯,忽然挺的笔直,他扫视了五块视讯屏,严肃且孤傲的厉声说道:“噢!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五个是来让我考试的,标准答案是不是已经在你们的心里啦!我看这样好了,你们五个发表联合声明,直接把我的名字加上去,内容写什么,你们五个去决定吧!”
张志元帅看苗头有点不对,赶紧换了一种略带打趣的语气,调侃道:“老七,这不是还在商量吗?那声三哥,我听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兴,才跟你讲了不要太激动,你看看你这个面红耳赤的样子?什么叫我们五个,你这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了吗?连你在内,我们七个负责人,一个也跑不了的。”
听他的语气有点变化,农人云老元帅犹豫了一下,仍还带着不满追问道:“我听你们的口气不像是这个意思啊?难道是我误会了吗?我觉得你们是又想让那小子背锅呀!为了华国让他背锅,他高兴,我支持他,为大演习让他背锅,他高兴,我不高兴,就这个话!”
林虎元帅见农人云仍有些不依不饶,故意大声说:“七哥,你这是承认你一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肯定会这么做吗?我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吧!”
农人云老元帅知道他是想把话头往不好的方向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措辞严谨的反问道:“老九,演习目录上有的,那就是我知道的,你看见那上面,有相关的内容了?”
林虎元帅一脸慷慨激昂,咳了一声,斩钉截铁的说:“我没看见,我也不相信七哥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
农人云老元帅一直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话锋一转质疑道:“所以你就怀疑是那小子?”
林虎元帅点了点头,嘴角略有些上扬,半点犹豫都不带的说:“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农人云老元帅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一阵咬牙切齿,硬是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郑重其事的说:“今天中午,我会带他过来,到时候,我当着你们的面质问他!”
终是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张志元帅拍了一下他那边的桌子,直截了当的说:“很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等着!”
他话说完,率先中断了通讯,其余四人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也接二连三的中断了通迅,视讯碰头会议暂时终止。
农人云老元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指挥中心,留下了全程没敢吱声,现在面面相觑的一众参谋,他回到农家学社顶上的办公室,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接通了学社一楼的内部通讯,让他们立刻通过农家学社的内部网络,联系在农场工作的孙宇和,告诉他,老农想见他。
孙宇和,准确的说是果身,在看到操控平台小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串华国文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反应了过来,在与另一边工作的香姨打过一声招呼后,回到了宿舍之中。
之所以要先回宿舍,当然是为了要拿因身让他准备的那份文件,取到文件后,他迅速的往种植区大门外跑去。
出了大门,左右瞧了瞧没有别人,他直接采用瞬移的方式,离开了这里。
农家学社一楼,瞬移到门外某角落的孙宇和,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口气问清了老农当下的所在位置,又直接往楼顶办公室跑去。
因其匆匆忙忙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偶然发现他并追过来,想向他打声招呼的诸葛钢蛋,致使对方一脸的失落感伤。
农老帅的办公室里,孙宇和这次门都没敲,直直的闯入其中,见农老帅满脸都是诧异,这才想起因身的殷切嘱托,又强自装出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来。
“老帅,你老人家想见我?”孙宇和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挠了挠头发,悠然的问道。
农人云老元帅闻声反应过来,关切的反问:“嗯!只不过,我见你刚才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难道你一直在等我找你?”
孙宇和被他反问,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却又硬着头皮说:“着急?没有啊!我只是年轻,有点毛毛躁躁的,我不急,也没等,真的!”
农人云老元帅板着脸训斥:“你又想让我骂你了,是吧?”
孙宇和弱弱的说:“农老帅,你也不按流程啊!我……”
见他欲言又止,农人云老元帅冷笑着追问:“你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嘛!”
孙宇和叹了一口气,老实巴交的回答:“我的另一个,其实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知道了大演习的事,猜到你要面临的压力会很大,特意嘱咐我等着你的召唤,叫我给你这个。”
接过他手里的文件,仅看到大标题,农人云老元帅便已隐隐有些猜测,轻声说:“恢复了就好,还送什么礼啊!我先收起来,过些日子再看吧!”
见农人云老元帅似乎真的不打算看,孙宇和的果身急声急气的说道:“农老帅,切不可如此,这个其实是我和他一起决定的,请你老人家务必不要推辞。”
望着对面的人一脸好懂的表情,农人云老元帅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呵斥:“糊涂!我都不用打开看!任你们想的再好,也不过是把我摘出去,让你们自己去独战风雨,我这元帅难道是花钱买来的吗?”
果身看老帅生气了,急急忙忙的说:“农老帅,你不懂,他说这里面的水可深了,绝不能拉着你老人家一起。”
农人云老元帅又拍了一下桌子,皱眉怒斥:“是你不懂!我与他都明白有人想借此次事件,兴风作浪,实际上,一个多时辰之前,我已经领教过一招了!”
果身不懂啥叫察言观色,或者说懂的很浅显,在这种时候,他竟然仍是自顾自的说:“所以说,老帅,他……”
农人云老元帅直接不让他说完,抢话道:“他什么?这里不是盐正省,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你们只管依靠我,度过难关便是!”
果身小声嘟囔了一句:“孙宇和的破船不要船票,随时欢迎一切志同道合的人。”
农人云老元帅看见他的嘴在动,却没听清他在说啥,气恼的质问:“你嘀咕什么呢?”
果身闻听此问,挺了挺腰板,直接大声说:“他让我告诉你,孙宇和的破船不要船票,随时欢迎一切志同道合的人!”
听到他替某人传达的话语,农人云老元帅神情一怔,紧接着不死心的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果身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说:“一字不差!”
农人云老元帅见他如此笃定,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低下头喃喃的说:“我明白了!船虽破却仍可行,舵手小却志气高,既然他要展示展示他有独战风雨的胆气,我这个老东西,也不好不领他的情啊!”
果身见老元帅低头,试探性的问:“你老人家同意了?”
农人云老元帅拿出他才放好的那份文件,一边看着,一边点头回了句:“嗯!我同意了!你先稍等一下,我看看里面具体写的是啥。”
仅过了不到半炷香,草草看了一遍的农人云老元帅,放下文件抬头便问:“你们这是要给天庭定下规矩?”
果身以佩服的语气说:“不愧是老元帅,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他的确是这样对我说的,那些持证神只,出身来路五花八门,来自华国本土的还好说,毕竟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其余六国的,呵呵,那些个词,他说了三遍我也没学会,反正就是因为这个主要原因,导致了持证神只的品性良莠不齐,必须要趁早施以管制,否则的话,他日有了后辈,岂不是竖立了坏的榜样?诸般神只当须是蓝星之福,不可成蓝星之祸。”
农人云老元帅对这种说法,明显是很赞成的,只是对那个做法他不太理解,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要是这样的话,他把人先放了,我们天庭抓紧修订天庭法规,不也可以避免再出现类似这样的问题吗?”
果身听到他这么问,了然一笑,因为他也曾问过因身,便也直接把原话告诉农人云老元帅:“你的这个观点不对,我问过他,他告诉我,法律能管理的只有凡众生,因为强制性的法律,会促使强者变得束手束脚,习惯是会影响人的思维方式的,天庭不能有行于文字的法律,而是应该采用无形的潜移默化的通规,比如在蓝星凡国当遵守凡国法规,一旦违反凡国之法,则与凡国国民同罪,又比如功过不相抵,各开两本账等等。”
农人云老元帅被他的话绕的有点糊涂,好奇道:“这与我说的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
果声点了点头说:“有的,也是他说的,天庭是蓝星的一个对外用机构,神只们对待本星人与外星人,大可不必一样,应该准许他们为了维护蓝星的荣誉,享有无罪从事权,强制法律的驯养式管理,会导致神只们过于讲道理,即便给了他们野蛮的权利,他们也会忘记如何去野蛮!”
听到这里,农人云终于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说:“明白了,这下是真明白了,他竟然已经考虑到未来的各种未知可能了。”
果身见农人云突然如此,小声附和道:“应该是这样的。”
农人云明白了孙宇和的真正想法,心中之前受的气,顿感一扫而空,他看着眼前的果身,笑着说:“小孙,过一会儿,你得跟我去一趟指挥中心,有五个老家伙,好久没见孙宇和了,想见见你。”
果身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竟用撒娇的语气祈求道:“农老帅,我能不去吗?那种场合,我一直不太适应,要不我通知他,让他去,行不?”
农人云老元帅觉得有些好笑,强忍着笑意,沉声劝道:“你以为他会没考虑到这个?能想的那么深远的人,不会想不到这种可能的,恐怕,他需要的就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单纯,这种‘不知所措’才能更显得孙宇和的真诚。”
果身觉得农人云老元帅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挠了挠后脑勺,忐忑不安的说:“那好吧!我听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