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慷慨激昂的讲演,听的果身一脸的茫然无措,虽说,他仍然觉得因身好像在巧言诡辩,可不知道怎么的,却又有些认可他的那番陈词。
他对权力斗争丝毫提不起兴趣,可作为华国的一员,他当然也同样关心着国家的未来,像普通民众一样,他能做到对任何政体零好感,对亲人同胞也让他保持同样的态度,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兴许是因为我对那些弯弯绕,不太感兴趣,致使我没办法判断你说的到底对不对,但我也知道,至少你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民众的,对吗?”果身望着站在他身前,紧紧注视他的因身,满脸认真的问。
因身听他问罢,斩钉截铁的对他回应:“果,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我甚至不愿放弃蓝星任何一个生灵,如果条件允许,整个蓝星的存在,都会在我的保护名录里。”
果身过来,本只是为了告诉他那边的最新情况,没想过会发生后面的对话,听他已说出承诺性的话语,接茬说道:“因,就为你这一句,我暂时不会再提刚才的那些个想法,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打算回农场去了。”
因身看的出来,果身这是产生了烦躁的情绪,借机离开,紧忙岔开话题说:“果,先别忙着走,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果身被因身拦阻,心情不悦的反问:“不会又是什么权力方面的事吧?那种事情你还是别跟我说了!”
因身印证了猜测,挠了挠后脑勺,淡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谈那些事,当然不会再与你多谈,我现在想和你讲的,是一件家事,一件关于老祖宗的家事。”
本已兴致缺缺,打算应付几句了事的果身,一听到那三个字,顿时严肃道:“你又想指派老祖宗做什么?我坚决不同意!”
见他一听到老祖宗三个字,就表现出对他有很大意见的样子,因身故意反问:“你真的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果身担心老祖宗吃亏,毫不犹豫的回怼:“我肯定一定必须不同意!”
被他的态度气坏了的因身,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平心静气的说:“那就算了吧!大不了我直接回绝他们就是了。”
听出因身话里有话,果身疑惑的问:“回绝谁?这里面还有别人的事?”
因身直接坐到他对面的鹅颈椅上,冷声回答:“什么别人?那些都是映雪孙门的旁支亲戚。”
果身除了因身外,也只在乎老祖宗,一听是从未见过面的人,顿时语气不善的问:“关他们什么事?他们也知道祖宗还在吗?”
因身摇了摇头回答:“上次老祖宗为了帮我,抽干了除这里之外的所有香火,他老人家因此损失的很严重,旁支供奉的祖宗牌位也因此全都崩裂,亲戚们认为这一定是祖宗生气了,便打算在维场省祖地举行祭祖仪式,我们作为嫡脉,自然是要参加的。”
果身对没见过面的人,有很强的戒备心,待因身回答完上个问题,紧忙追问:“真的只是参加吗?”
因身扭头望了望夜空的星星点点,叹息一声,诚实的回答:“他们一开始希望让爸爸去做主祭人,让我做第一祭奉,我没有答应,因为爸爸有他的特殊立场,不便出席华国民间活动,我本人又要做第一祭奉,因此主祭人便空出来了。”
果身实际上听懂了因身的暗示,却因不情愿故意说:“噢!你是想要我帮你选一个主祭人?可以可以,候选人名单呢?”
因身默默注视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他装作才明白过来,夸张的惊呼道:“不会是要我去做主祭人吧?你别开玩笑了!”
因身瞧他故意这样,面无表情的对他说:“就是你,除了你,别人都不行!”
果身抗拒的反问:“为什么?怎么就非我不可了呢?”
因身低头苦笑着回应:“谁让咱老祖宗稀罕你啊!而且你也很重视他老人家,祭祖仪式,主祭人心越精诚,集中的香火便越多,这个事实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果身终是有些明悟,轻声问道:“你这是打算补偿老祖宗的亏空吗?”
因身点了点头,喟然长叹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是只有你重视祖宗,你干嘛在这件事情上,对我总是抱有敌意呢?”
果身扭头看着孙宅的大门,小声说:“我不是你,没那么容易翻篇,有些事,你至少要给我点时间去适应吧!”
因身闻言看向他,试探性的问:“听这个口气,你是答应了?”
果身转头也看向他,语气平静的回:“对老祖宗有大好处的事,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因身终是又笑了起来,以商量的语气问:“这就好,祭祖仪式的具体地址,我到时候再告诉你,时间就定在小混蛋满月那天,你看行吗?”
果身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他可还没出生呢!”
因身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回答:“我知道呀!仪式不也要准备一段时间嘛!”
果身也起身,看了看因身,喃喃道:“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到时候你通知我,我肯定到!”
话说完,果身又想走,却再一次被因身给拦了下来,果身疑惑不解的看向因身,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因身当然明白他眼神的含义,讪笑着说:“那个香姨到底有没有联系卫队啊?”
果身一听是问这个,当即认真的回答:“肯定联系了呀!鱼日正午联系的,弄完了还告诉我了。”
因身听了他的解释,若有所思的随口说:“鱼日那天,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卯正时分吧!”
果身有点迷糊的反问:“差不多,怎么了?”
因身严肃道:“在你离开之后,我便立刻出发走路去甘兰奶奶家,于途中遇到了一个儿时的玩伴,从她那里,我获得了一封密信。”
果身瞧因身又用这种郑重的语气说话,微微一愣,陡然反问:“难道她是卫队的?”
因身直接摇了摇头说:“我原来也以为她是,还期待的一直等她主动来找我,可惜,经我亲自盘问,她已经否认自己是卫队的人,据她亲口对我说,密信是一个大姐给她,请她转交给我的,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鱼日清晨,发生的地点是附近的军体公园。”
果身惊讶的问:“这与我那边相比,足足早了大半天呀!有没有可能是她在说谎?”
因身直言反驳:“不可能,且不说她打小就不会骗人,我问话的时候,还一直在观察她的灵魂波动,她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果身不置可否的问:“那么一大早,她去军体公园干什么?”
因身拍了拍脑门答:“晨练呀!她是个姑娘,很爱美,起个大早去锻炼身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
果身挠了挠讪笑着说:“我这不是学习你嘛!别这么激动,能让我看看那封密信不?”
因身叹了声,淡定的说:“不是我不肯给你看,主要是你已经来迟了,就在今天上午,她和陈姑姑一起来这里,后又单独与我谈起那封密信,我才弄清楚刚刚说给你听的这些,之前因为我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加上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时辰,便预先制作了一封回信,还用那个老信封,连带那封密信装在一起,让她替我送给那个大姐。”
果身听他说完,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的话,昨天下午我就应该来见你。”
听出他话里的懊恼,因身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信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准确的说,应该是仅有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信纸,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写。”
果身对类似这种事情,是既头疼又好奇,最终还是好奇胜了一筹,轻声问:“又是那种谜题吗?”
因身回忆了一下两天前的破解经过,摇了摇头答:“换了,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彻底破解,这一次是利用纸张的折痕来传递信息。”
果身不可置信的惊声问:“折痕?你确定?这也行啊?”
因身摸了摸近月亭的亭柱,斩钉截铁的说:“当然行,想要互相传递信息,方法其实多的很,在什么时候用哪种方法,以及什么样的人之间用哪种方法,都是一门非常难懂的学问。”
果身较真的怼道:“我马上弄一张纸之类的东西给你,有本事你用折痕来传递信息给我看看!”
因身看着他说:“民用的普通纸是肯定不行的,必须是公文信纸,才能办到这种事。”
果身没有用过公文信纸,根本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直接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因身想了想,认真回答:“华国早些时候,没有现在这种远程视讯通,导致不论是公文流通,还是民间沟通,只要涉及到较远距离,必定采取信件沟通的方式,这个你应当清楚的吧?”
果身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常识问题,瘪了瘪嘴说:“废话真多,明知故问!”
因身被他怼了一下,没好气的看了看他,接着说:“信件少的时候,一些问题并不突出,自然也就没有人去关注,信件逐渐增多之后,那些问题全部都成了亟待解决的大问题,比如字迹潦草难以辨认、格式错误送寄颠倒、自备封纸不耐运输等等等等。”
果身忍不住插嘴问:“这里面有折痕什么事?”
因身直视着他回答:“折叠信纸在众多大问题之中,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问题,胡乱折叠致使文字无法辨认,引发的各种奇葩事,未曾经历过的根本想象不到,为了解决该大问题,科学署临危受命,最终结果,是制造了一种名为公文信纸的纸张。”
果身终是有了点兴趣,疑惑的问:“纸不都是一样的吗?用纸解决折痕,可能吗?”
因身纠正了他的错误说法,回答:“不是用纸解决折痕,而是用公文信纸让折痕不再是问题,它是由一种特殊工艺制成的纸张,虽然也会留痕,但都是曲线不规则折痕,正常情况下,无论折叠多少次,写过字的地方也不会有折痕,字迹因折痕而看不清,成为了一个已经过去的历史。”
果身一听,不高兴的问:“那你还说折痕能传信?这不都被边缘化了吗?”
因身叹了一口气说:“果,历来一个东西有什么用,都不是由造它的存在来决定,而是由用它的存在来自由拓展,本来折痕的确不在被注意,可偏偏有一些心灵手巧的人,琢磨出了用折痕来为信件增加美感的方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果身听到这种解释,讶异道:“折痕传信就是这时候被创造出来的?”
因身点了点头说:“是的,只是没多久有了方便的远程视讯通,信件交流逐步被扫尽历史的尘埃,这个传信方式也自然被遗忘了。”
果身见因身竟似有点缅怀落后的老古董,故意激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怎么还用了一整晚?莫不是你又在编故事?”
因身看着乱用兵法的农夫,颇感好笑,贴心解释:“折痕传信一般会事先约定用哪一套折法,那样互相之间,当然是简单省事的,在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套折法的时候,信纸之上的所有折痕,都要单独的摹刻在透明纸上,共有六千零四十三条,被我一条一张的,刻写到了单一的透明纸上,而后,经过我反复的叠加辨认,终于在第一万八千三百五十七次,将其中的一部分的折痕,成功的叠合成了一幅很模糊的人像图,虽然模糊,我却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自然也就知道我找到正确的信息了。”
果身看他说的信誓旦旦,质疑道:“那图像是谁啊?你怎么确定没拼错呢?”
因身仰脸看向夜空,喃喃的说:“申秋萍,迄今为止我最愧对的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女人!我怎么会拼错?”
果身是从因身分出来的,自然也记得她,轻声说:“竟然是她?那你应该没判断错,你又是怎么回应这个信息的呢?”
因身抹了抹脸,呼出一口悲叹,淡定道:“能想到用她来试探我的人,除了她的堂哥申秋风,再没有旁人敢,故此,我只是找了一张白纸,写了‘姜南秋风’四个字,消息只要真的是他送过来,他自然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孙宇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