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功劳,苦劳,服其劳
作者:孙宇和   平天一留恨江海共疾风最新章节     
    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佳日,酉初四刻整,陈念潇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孙宅,见孙宇和正坐在近月亭中,望着西天的余晖,慢慢的走了过去。
    “阿和,落日有这么好看吗?”尽量降低了脚步声,走到近月亭中的陈念潇,柔声对孙宇和问道。
    孙宇和凝视着最后一缕余晖,头也不回的淡笑着说:“姑姑,好看的不是落日,是朝阳!”
    陈念潇奇怪道:“朝阳不是清晨才能看到吗?你过糊涂了啊?”
    孙宇和仍然痴醉的盯着余晖,呢喃着说:“姑姑,我观之落日,乃人观之朝阳,我可不见朝阳,人却不可不见,今日它落于沧海,明晨它又悬于东山,东山最早的观升者,也早不过我这个最迟的送归人。”
    陈念潇压根听不懂他说的是啥,耸了耸肩说:“我看,你还真有点疯子的样儿,莫不是想让我也疯一疯?”
    最后一缕余晖落尽,孙宇和转头看向陈念潇,大笑道:“哈哈哈!姑姑,疯我一人已足矣!你是来拿剩下的那些质询的吧?”
    陈念潇点了点头回应:“嗯!对呀!我本来中午就应该来的,临时被大哥叫去帮忙修教纲了,所以到现在才来。”
    刚刚的从容瞬间消散,孙宇和摸着自己的脑门,无奈的说:“大伯来真的呀!还编教纲?不会也准备习题册了吧?”
    陈念潇呵呵笑着回应:“你别说还真有,大哥说这是妈妈的命令,必须保证你次次都满分,他也是没办法呀!”
    被陈念潇的话惊的站起身来,孙宇和以一副小无赖的嘴脸,仰天长叹道:“考试?天老爷,我最讨厌考试了,我不学了,说什么也不学了!”
    陈念潇看他这样,觉的好笑,故意道:“这话,你敢不敢当我妈的面说?”
    孙宇和回忆了一下甘兰生气的模样,摸了摸鼻头,苦笑道:“嘿嘿,我真不敢!”
    陈念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出手说道:“那你还说,文件呢?”
    孙宇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着头,转身说:“我去给你拿,你稍等一会儿!”
    目送孙宇和离开,陈念潇坐到鹅颈椅上,果身于此时刚好赶到。
    一坐一站,四目相对,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啥。
    终还是果身出于礼貌,先说了一句:“姑姑,我能这么叫你吗?”
    陈念潇面无表情的回应:“可以。”
    果身挠着头问:“他现在在哪儿?”
    陈念潇脸色未变说:“一会儿过来。”
    果身低下头问:“你最近过的好吗?”
    陈念潇皱眉道:“我教你一句,不会说话就别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果身放下挠头的手,苦涩的笑了笑:“呵呵呵呵!我懂我懂。”
    因身刚好走过来,看见果身来了,亲切的对他笑了笑,将文件单手递给了陈念潇。
    陈念潇看了看他们俩个,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拿着文件走人。
    待陈念潇走出孙宅大门,因身拍拍果身的肩膀,安慰道:“别在意,姑姑是没有坏心的。”
    果身摇了摇头叹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懂。”
    因身无奈遂也不再劝,淡笑着问:“你主动过来,肯定是那边又有新情况了吧?”
    果身见因身有是岔开话题,也不再纠结,小声答:“是的,有五个元帅与农老元帅吵起来了。”
    因身从他的表情上便看出不对,直接问:“他老人家还是没有放弃我这条破船?”
    果身摇了摇头回应:“不是,他让我告诉你,你斗你的,他斗他的,谁也别拦着谁。”
    因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道:“不愧是‘犟牛元帅’,真不是一般的犟!”
    果身替之辩解:“也不全怪他,主要是那五个元帅,你一言我一语的轮番轰炸,他老人家本来就是个实诚的人,当然会忍不住。”
    因身坐到鹅颈椅上,仰头望着果身,轻声问:“看样子,你当时也在场?”
    果身坐到因身的身侧,点了点头说:“嗯!据农老元帅说,那已经是第二场了。”
    因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随口问:“都是哪五个呀?”
    果身有点不悦,冷声回:“你不是聪明吗?猜猜看呗!”
    因身看向渐暗的天空,淡笑道:“考我?呵呵!方进与胡得闲肯定是有的,对不对?”
    果身一脸奇怪的盯着他问:“我很困惑你为什么会先猜他俩?”
    因身扭头看向他,很直白的说:“华国八年,王老元帅给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十二位元帅,都写了一幅字,其中最好的一幅‘当之无愧,大公无私’,那是送给咱太爷爷的,最差的一幅分成上下两个半句,上半句‘论英雄争先恐后’,送给了胡得闲,下半句‘评元帅当仁不让’,送给了方进,两人那是笑得合不拢嘴啊!”
    果身一脸迷惑不解,喃喃问:“被夸谁不笑?”
    因身瞬间冷脸,叹息着劝说:“果啊!你可别学方胡两帅,是不是夸赞,得结合现实。”
    果身不明所以,反问:“啥意思?”
    因身又看向天,轻声答:“他俩得了那幅字之后,请人刻在了他们两家的大门口,农老元帅觉得太单调,送了他们四字横批‘数一数二’,挂上之后,他俩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王老元帅是在骂他们,农老元帅是在点他们,他俩由此便记恨起两位老帅。”
    果身已察觉因身有点不耐烦,仍是求教式的问:“因,虽然你解释了,可我还是没听明白,这前前后后有什么关联?”
    因身皱了皱眉头,继续答:“果,华国建国后,国家开始表彰有功之人,最积极的就是他俩,别人都是等消息,他俩好像是怕人家委员会忘记他俩一样,各自提交了近二十万字的‘自述’,最后功勋报告一出,他俩都勉强评上元帅,只是一个第五,一个第十,正好凑了个‘一五一十’,两人那是相当的不满,非要闹着当什么第一元帅、第二元帅,评功委员会没办法,只能重评,最后顺序仍是没变,只是给咱太爷爷改成了‘大元帅’,他俩按理说这下没辙了吧!人家自有高招,说是为了行文方便,要求凡需要十二元帅签字的文件,一律一排只写四个名字,这样一来,第二排第一列和第三排第二列正好是他俩,你说绝不绝?”
    果身终于弄明白因身之前说的,惊呼:“原来是这么个数一数二啊!肖红帼元帅不会也是?”
    因身遥指天星,以惋惜的语气说:“那不一样,肖元帅与咱太奶奶很像,容易感情用事,为了救咱太爷爷,太奶奶挺着大肚子就敢上前线,三计扭转乾坤,肖元帅智计不行,可她真勇,为了救一个傻小伙,一个人冲进敌人的包围圈,等她背着重伤的小伙跑回我军阵地,浑身浴血,状若罗刹,却又泪流满面,遗憾的是,那个小伙子为了让民众都吃饱穿暖,早就立誓‘一日不成,一日不娶’,真可谓是‘神女有情,君子无爱!’”
    果身仰头顺着因身所指的方向,看着那里的两颗星星,以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难怪农老元帅对那两位横眉冷对,对她却是低眉顺眼。”
    因身放下手,双手枕到头后,轻叹:“元帅也是人啊!”
    果身望他一脸惆怅,追问:“你怎么不猜剩下的两位是谁?”
    因身扭头看着果身,直声道:“兵家学社的,对吧?”
    果身又是一脸好奇,追问:“也有故事?”
    因身瘪了瘪嘴回答:“没有,他俩纯粹就是为了清除异己。”
    果身闻言失望道:“因,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按照你刚才的一番说辞,除了咱太爷爷,其他几个好像都不怎么样,包括咱太奶奶在内,他们十一人就不该当元帅。”
    因身坐直身体,紧盯着他的脸,认真的说:“果,元帅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评功委员会考虑的很充分,其宣布的结果,民众也都很认可,不能因为他们的私德有问题,就说他们不配当元帅,他们互相争斗,也没有影响到为民众谋福祉,七十三年来,华国不也发展的挺好吗?”
    果身对因身的说法嗤之以鼻,直接怼:“因,你说这话是害怕失去军长的权柄吧!”
    因身咧嘴轻笑道:“果,凭借我现在掌握的力量,当蓝星的星主都绰绰有余,我会贪恋这点小权力吗?”
    果身闻听满脸不屑的问:“我都知道继续像现在这样,对民众不好,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否定我?”
    因身喟然叹息,站起身踱了几步,朗声说道:“果,接下来的话,你肯定会以为我是在狡辩,我也不否定,只是请你认真听完;
    个人与个人合作,组成集体,集体与集体合作,组成社会,集体总有它的单一性,社会也总是复杂的,集体不可能只有单一逻辑,社会不可能毫无统一规范;
    以上的互逆纠缠导致必然没有任何一个政体,可以一劳永逸的调和个人、集体、社会三个关系的纠缠离合,为了保证社会的良性发展,唯一能做的,仅只是根据现实发展的需要,应需调整政策;
    这种做法肯定会损害到部分集体的利益,又由于集体是个人与个人相互联合的,归根结底伤害的还是其中一些个人,这也就造成了所谓的‘弱势群体’受迫害现象;
    社会的良性发展是必须的,有人甚至用‘历史的车轮’来表达其不可逆性,因此部分集体的损失,也是不可挽回的,个人就更不可能逆转社会的发展方向;
    华国之前的蓝星,存在人类的历史长达百万年,从无政体时代演化至有政体时代,每每遇到这样的历史性选择,所采取的措施无一不是迫害反对者、抛弃被损害的群体,其本质都是不负责任,美化权力,掩盖事实;
    你所鄙夷的当今华国,七十三年来,也做过好多次这样的选择,也损害了一部分个人的利益,不同的是,我们没有迫害任何一个反对者,没有抛弃任何一个被损害的群体;
    造成你产生这种想法的,不是政体本身不好,而是有些人选择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肆意强调自身的苦劳,这样的政体蛀虫,在任何一种政体中,都是存在的,也都是带给政体毁灭性灾难的主要元凶;
    华国提倡要时刻为民众服其劳,顺乎多数民众的民意,尽量兼顾少数民众,力求尽善尽美,不为错误找理由,这些都是为了避免政体蛀虫的诞生与大量繁衍;
    民众不会说什么官话,不懂这个理论,那个主义,不想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受了什么苦难,他们只是想要过的安稳一些,只是想要不再担惊受怕,民众又不是佛家的大佛,亦不是道家的尊胜,更不是儒家的圣人,凭什么一天到晚要替我们这些权力拥有者、既得利益者去想什么未来,应该是我们殚精竭虑的为了他们、为了国家去奋斗,这些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换了政体能解决你烦恼的那些问题吗?显然是不能的,任何一个政体,如果不存在肯为民众服其劳的人,必然要崩塌,如果这样的人只占政体架构的少数,政体一定是不完善的,不完善就要尽快去改,不改,为民众服其劳的人就会迅速变少,最后还是会崩塌;
    民众其实也是慈爱的,某些时候,甚至比大佛还要慈爱,我们为他们流血牺牲,他们一定会为之心疼的,为此,我们的些许胡作非为,他们选择了忍让;
    我们中有些人不知道,或者说是故意不知道,把民众的爱护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不要脸的告诉别的什么人,说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实际上,一点也不应得;
    主持一省军政,不是分封,设立各级学社,不是设卡,科研人员星级,不是等级,年底议会讨论,不是分赃,治理掌权,不是经商,不是今日投入本钱,明天必须获利,要做比喻,应该比作以前的乞丐,民众看我们这群乞丐曾为他们流血牺牲,他们可怜我们,感怀我们,才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一身衣穿,民众是我们掌权者的衣食父母,父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