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长生嬉笑着现出身形，目光直直地盯着琳琅那张美到极致的面庞，少女眉眼如霜似雪的清冷，不禁感慨万千。
    “小琳琅，你怎么变了？”
    忆往昔，雪月城中的小姑娘，玉雪玲珑，白胖可爱，宛如精雕细琢的粉瓷娃娃。
    那时的李长生，做梦都想生这么漂亮可爱的闺女，还故意哄骗幼时的琳琅喊他爹。
    十年不见，漂亮的小甜果也和她师父一般对他横眉冷目，仿佛他是十恶不赦之人。
    李长生感觉一颗心都要碎了。
    琳琅淡淡瞥了李长生一眼，无视他“西子捧心”状，一针见血道：“分明是你变了，变成了一个薄情负心的人，你辜负了师父。”
    李长生追求洛水时，那殷勤劲儿，像蜜蜂见到了花蜜，天天变着花样地讨她欢心。
    不仅如此，李长生对洛水的弟弟洛更是关怀备至，拉近关系，亲自指点他功夫，洛河被哄得晕头转向，都提前喊姐夫了。
    只是李长生后来和洛水闹掰了，因为他太直男，也太过实诚，直接对洛水摊牌。
    李长生历经百年岁月，在倾心洛水之前，曾有过三位妻子，声名远扬的百晓堂正是由李长生创立，现今的百晓堂堂主姬如风，乃是李长生的直系后裔。
    洛水难以接受，却想给李长生一个机会，于是问他：“你日后还会有几个妻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李长生只需斩钉截铁地回答：“唯有你一个。”
    洛水对李长生情根深种，即便明知对方可能是在哄她，也甘愿接受。
    但李长生关键时刻犯了傻，掰着手指细细数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太多了，我数不清。”
    长生之人，岁月悠悠，漫长无垠，李长生也不知往后会娶第几个妻子，洛水满心失望，决然与他分手，李长生也黯然地离开。
    一别十载，洛水仿若失去了笑容的花朵，再无半点笑颜，亦不肯接纳其他男子。
    身为徒弟，琳琅自是觉得李长生有负于师父，令师父黯然神伤，而今重逢，琳琅又怎会给李长生好脸色？简直是痴人说梦！
    “琳琅，你师父这些年过得如何？”
    李长生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也颇为无奈，他没有欺骗洛水啊，女人心，海底针。
    “看上去不错，心却千疮百孔。”
    为情所困的女子，总是无尽伤感。
    “哎，其实我的心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长生的眉心仿佛被情愁浸染，无奈地叹息。
    “是吗？在我看来，你倒是活得逍遥。”
    琳琅一脸狐疑地盯着李长生，男人在感情这方面，总是比女子要洒脱一些。
    她及笄后便离开雪月城四处游历，没少听闻号称天下第一的李先生是何等的了不起，身为稷下学堂祭酒，门生遍布天下，北离皇帝对其礼敬，受人敬仰，潇洒度日。
    “小丫头懂什么，我是伪装的坚强。”
    李长生白了琳琅一眼，捂着胸口，满脸写着委屈和受伤，那模样令琳琅不忍直视。
    “懒得和你闲扯，你跟着我作甚？”
    琳琅转身欲走，李长生却如一座山般拦住她的去路，嬉皮笑脸道：“我只是好奇，你真的来天启参考，我着实惊讶，也倍感欣慰，莫不是准备拜我为师？我非常欢迎！”
    李长生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目光却深邃如海，意味深长地盯着琳琅。
    小丫头六七岁时便聪慧得令人骇然，学什么都快，十年时间，璞玉雕刻成美玉，李长生其实很想收下这个徒弟。
    一则是为缓和与洛水的关系，二则是欣赏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不希望她走歪路。
    “拜师就算了，原本想参加复考，但看到你，我突然改主意了，不想参加了。”
    琳琅不咸不淡地回绝，三日后复考，她就不参加了，以免李长生临时耍什么花招。
    “别呀，多难得的锻炼机会，你不还交了朋友嘛！”
    李长生劝道，对这丫头有些头疼。
    “朋友又不会跑掉，跟参加复考有什么关系，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既然没拜李长生为师的想法，琳琅也就不占用资源，她来天启并非为进稷下学堂。
    “你准备去哪儿，皇宫还是长陵王府？”
    李长生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若有所思地问，琳琅这一生的身份极为尊贵特殊，乃是北离皇室的宗室之女，长陵王的独女。
    当年，长陵王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王妃亦追随而去，只留下一个年仅三岁的女童。
    女童名曰萧琳琅，太安帝金口玉言，册封侄女为安乐郡主，后洛水取字：兰霖。
    “先生，你知晓我父王母妃的死因吧？”
    琳琅的目光仿若深夜寒星，紧紧盯着李长生的表情，斩钉截铁地问出这句话。
    李长生稍稍沉默，须臾，缓缓回答：“从前不知，后来方知，长陵王之死疑点重重。”
    想当年，北离灭北阙，长陵王浴血奋战，最终马革裹尸，镇北侯百里洛陈和柱国大将军叶羽皆立下不世之功。
    然而后来，叶羽被污蔑通敌卖国，落得个抄家问斩的凄惨下场，镇北侯退居乾东城，非重要时节不得入天启，被帝王忌惮。
    死的死，灭的灭，其中大有猫腻，只是知情者甚少，要么已死，要么保持缄默。
    长陵王妃源自诸葛世家，乃是当年的军师之女，然而她却为情殉命，诸葛家族亦被悄然清算。
    时至今日，诸葛一族不晓得是已被斩草除根，还是归隐山林，不敢露面。
    狡兔死，走狗烹，此乃亘古不变之理。
    帝王之心，凉薄狠辣，令人心寒彻骨。
    “我父王本可不必赴死，奈何皇帝忌惮兄弟功勋赫赫，容不下他，暗自使了毒计。”
    琳琅面若寒霜，冷冷开口，全然不惧被他人听见，只因这小胡同口早已布下禁制。
    当年长陵王妃因丈夫英年战死，伤心欲绝，但也察觉到不对劲，私下花了大力气查了两年，才查出真相。
    但她还没替丈夫报仇，身体就突然衰弱，被人监视，控制住了，后来缠绵病榻病死了，却被太安帝安了“殉情”的名目。
    五岁的琳琅被王府旧部暗中护送出走皇城，机缘巧合之下，她与外出游历的洛水不期而遇。
    后来，琳琅被洛水带回雪月城，如珍宝般抚养，而太安帝心里藏着秘密，到处搜查寻找琳琅，生怕走漏风声，影响他的威名。
    因为萧琳琅极有可能掌握长陵王藏着的关键证据，太安帝如何心安？
    这担忧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太安帝心头，最终成了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