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的记忆中,小奎是比自己小两三岁,差不多十年前,被老家伙在路上捡回来的。
第一次见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子弱小,奄奄一息。
老家伙说给他找了个书童。
结果书童没培养出来,培养出来一个打手。
医生说小奎应该是从小吃不上饭,把脑子饿坏了。学习是别指望了。
郑开奇惋惜道:“本来你这脑子成亲就费劲,这下好了,又毁容了。”
“少爷,老爷让我问你——”
“知道了。”郑开奇打断了小奎的话,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不清楚,好像是报纸。”
报纸嘛!
郑开奇沉吟着,问道:“你们现在在哪住着呢?”
“就在梅花山下。”
犯下禽兽行径后,南京曾经面临过持续好长时间的瘟疫。
侥幸活下来的难民中又有不少死于瘟疫。
时间流逝,南京也只是在慢慢自我消化。
郑开奇相信,只要老家伙没死,他有能力重新购置新家。
至于在梅花山下左右定居,郑开奇有些意外。
当年自己与老家伙政见不合,经常吵架,又对他找了那么多小妾这事心存怨怼,早早就离家出走。后来自己上了桃花山,占山为王当了五当家,老家伙差点没找警保总署出面亲自大义灭亲。
反正对桃花山是深恶痛绝的。
“当年那些兄弟们,还有活的么?”
郑开奇在意这件事。
有活的最好,但需要避开暗中调查自己的那些耳目。
“没有。老爷遣人找你许久,也找过梅花山那些山匪,一直不见踪影。”
郑开奇惊讶道:“小奎,你说的好利索,好清晰啊。”
小奎摇头,“七少奶奶来之前让我背下来的,知道你会问。”
郑开奇心中一暖。
自己生母是老家伙的发妻,可惜生自己时难产,没了。
即便如此,也没耽误老家伙一直娶娶娶。
自己有个小姨,比自己大一旬,后来因为时常照顾自己,就住在了周家。
老家伙顺手把小姨也收了七房姨太太。
这件事也成为郑开奇彻底跟老家伙决裂的导火索,算来已经五六年光景了。
郑开奇,原本叫周云逸,字开奇。
取“开卷惊奇”的意味。
他父亲之前留学日本,后来执教黄埔军校,跟玉菩萨等人并列黄埔教官中的四杰。
后来因为理念不合,早早隐退,离开了军政圈子,做起了隐士高人。
郑开奇在黄埔待过一年,中途肄业离开。他从小被老家伙操练培养,当个专业熟练的军官和特工,都是信手拈来。
他这一年突飞猛进,一方面是老孟和老夏的变故让他惊醒,另一方面,就是他把阔别几年的能力全都捡了回来,并且急速精进。
这一段经历,就是他隐藏的信息。
这段信息如果被知晓,他就无法从店小二变成特务科的编外人员,再到特务科。
会有非常繁琐的审核,甚至会把郑开奇当做想打入特务科内部的特务而肆意拷打。
而到了现在,如果此段经历被发掘出来,他定会被认定为特务无疑。
郑开奇详细问了小奎家里的情况。
可惜他智商堪忧,看事情角度与常人不同,说的颠三倒四。
郑开奇不在意那么许多了,只要人没事,活着就好。
“行了,回去吧。”郑开奇开始撵人,“回去跟小姨说,说我过得很开心。”
小奎坚持,“老爷让我——”
“行了。”郑开奇喝道,“他想干什么,让他自己来。”
小奎再直愣,也知道父子不和,更知道自己该听谁的。
虽然是老爷救的他,但跟着少爷从小玩到大啊。
“哦。”
小奎走了。
他必须尽快走,马上走。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被日本人注意到。
站在三楼窗口处盯着小奎离开,顾东来推门进来。
小奎把郑开奇放倒后,顾东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趁女儿睡着,就到了门外。
郑开奇和小奎的对话他听的清楚,也才知道,郑开奇的家世还不错,起码有仆人伺候。不是贫下中农,最起码是地主,最大的可能是豪绅。
这种身份能理解党,忠诚党,信奉共产主义,真的不容易。
顾东来比那几小更清楚郑开奇的身份。
他往来租界与南郊,传递了那么多情报。
郑开奇的身份除了起初他问过齐多娣,后来顾东来就不再管。
郑开奇承认不承认不重要。
反正他抗日,救过他全家,身份重要,就够了。
他时刻准备为他去死。
顾东来轻轻吐了口气,“怎么办?”
郑开奇说道,“下午你去老齐那,说黑犬目前做的事情,要把重心调整到梅花山。让他在那待一阵子,起码到下周结束。”
转移几千人的大计划是目前重中之重,不容有失。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暴露。
“好的,我记住了。”顾东来往外走,“你睡会吧,脸色难看死了。”
郑开奇躺到床上,知道自己并不能休息多久。
很快,电话就在一楼响起,特工总部让他回去开会。
郑开奇有些疲惫起身,想了想,在一楼打出去一个电话,是楚秀娥找的给自己按脑袋的女医师。
让她去自己办公室等着他。
会议室内。
李世群几人都在。见郑开奇进来,高兴道,“来,快坐,就等你了。你脸色可不好看,要注意休息啊。”
郑开奇进门就扫了会场一眼。
虽然是李世群主持会议,现场却坐着德川雄男和池上由彡两位特高课的中佐。
规格算是很高了。
另外特工总部办公室以上干部都在。
“中佐,那我们开始开会?”
得到许可后,李世群正式开会,“丁主任身体不适,由我来主持会议。”
丁主任身体合不合适众人不大清楚,反正到现在,大部分场合都是李世群开始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