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全自打林场解散后,便回村当了农民,在这段时间听说要选举村民小组长,又想当官了,便去到书记家,报名当候选人。书记和程虎尿不到一个壶里,正愁没人顶替程虎呢,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程全出门便在兜里装两盒烟,见人便散烟。人们知其意,都搪塞说到时候一定投他一票!他媳子以往很少到别的门里的娘们伙里坐,现在也去坐得勤了,和娘们拉家常。人们也知其意,也都搪塞说到时候投他一票!
转眼到了选小组长的日子。
大清早,现任村民小组长程虎便挨过道喊:“吃了饭——都到大槐树下开选举会!”
吃罢饭,村民们便陆陆续续去到大槐树下,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靠着树,有的坐鞋上……
日出一杆时,汪书记来到了会场上,轮大家一眼,喊:“程虎来了吗?”
程虎蹲在一堵墙跟前,听到喊,便站起来了,粗声大气问:“弄啥球嘞?”
书记微嗔道:“你说弄啥球?开选举会哩,你连张桌子都不摆!等会儿,咋放票、计票呀?”
程虎道:“重选哩!我不是小组长嘞,不管那驴球马屌事!”
话刚落音,程全站了起来,说:“我去搬!”忽觉得这话有顶替程虎的村民小组长之意、不好看,便走过去拉着程虎的手,笑着说:“我想着你一个人搬不动桌子,才那样说的!走……咱俩去抬!”
程虎知他想当小组长,便甩着他的手,道:“我不去!你去吧,出出头、露露脸,好让大家选你!”
程全“嘿嘿”笑着说:“有你在这站着呢,咋着也不会选着我呀!”说罢,便拉着程虎走了!二人从附近户家抬过来一张桌子、摆在会场当间,又各回原位坐下了。
汪宏泰又轮大家一眼,和往常开会一样“吭吭”两声儿,道:“今儿,咱开会选村民小组长!”说着,又“吭”一声,道:“小组长虽是个芝麻大的官,但责任大!咱几百口人,大小事天天有,比如改水、占过道、争地边等等事,都得小组长去处理,所以大家得慎重选!”说到这里,停一下,说:“我给大家提个候选人是程全!”又把眼四下轮着,喊:“程全!站起来!”
程全站了起来,看着书记的脸。书记说:“你过来,站当间,让大家认识认识!”
村民们都笑了!有的说:“天天见面!谁不认识他呀?还让他站当间?”有的好和他打俚戏,说:“剥了他的皮,也认识他的肉!”
汪书记不满地“嗯”一声,说:“我能不知道大家认识他呀?大家以往认识他是个老百姓,现在认识他是个候选人!也就是说他可能马上就是咱们的小组长嘞!两个认识是不一样的!”
于是,大家便看着程全。
程全领悟到书记是在给自己拉选票,觉得自己定能选上,便飘得不知不觉地晃脑袋,又装谦虚,勾着头,夹着一只胳膊,走到会场当间,抬起头,“嘿嘿”笑两声,一脸严肃地站那了。
汪书记又说:“按规定需两个候选人!程虎算一个!大家二选一!”又喊过来会计发选票
大家挤挤扛扛领了票,有的找个背地方,写名字,有的和门里的人嘀咕后写,有的不识字,找别人写……大家写后,有的叠着纸、有的把纸的字面朝下、有的把纸搦手里……大家三三两两来到桌子旁,把票放到会计托着的草帽头里!
汪书记见票投完了,让会计统计票。会计说:“一个人不中!”有人咋呼道:“让春光帮忙统计票!”汪书记想:不就是帮忙统计个票吗?他春光也不敢把“程全”念成“程虎”,就让会计把春光喊过来了!
二人统计着票。有人围着看,有人下地棋,有人圪蹴着拉呱儿,娘们拉家常,汪书记和人们说着话。有人看着他的脸,笑眯眯的,有人扭着头,木沉着脸,有人抄着手,撇着嘴,打脚板儿……
二人统计完票。会计朝书记喊:“结果出来了!”汪书记朝桌子那边走着问:“谁当选啦?”会计说:“程虎!”
汪书记一愣,站住了,接着,陡然变色,快步走到桌子跟前,抓起桌子上的一堆票,看一眼,把票一撒,怒道:“这不算数!”
春光惊愕地看着他,问:“为啥?”书记白他一眼,没吭声!村民们也都惊愕地看着他!
程虎就在汪书记不远处站,听到这话,顿时怒目圆睁,也不管他妈的国公王爷了,便侧着身,拗着头,乍着膀,握着拳,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指着汪宏泰,怒道:“你凭啥说不算数?”
汪宏泰也指着他,怒道:“我是党支部书记,有权说不算数!”
程虎愤恨地“嗯”一声,骂道:“说恁大的蛋!”说着,挥拳打在汪宏泰身上!
汪宏泰退一步,愣一下,接着,便也指着程虎,骂道:“说恁大那蛋!”
村民们顿时炸了锅,都围过来看!
那程虎见汪宏泰仍然猖狂,举起拳,又要打!
这当儿,程虎大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程虎的拳,使劲把他拉到一边,斥责道:“咋?你想作死呀!”
程虎边挣扎边指着汪宏泰,怒道:“我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讲理的人!我当不当小组长是小事,你不该这样作践我!”说着,使劲甩着大的手,又要去打汪宏泰。
汪宏伟急忙跑过来,把宏泰拉回了家,劝说:“程虎是个顺毛驴!不能戗他的茬!”说罢,走了。
村民们呆站会儿,也走了。走着,有的偷笑,有的叹息,有的挠头……程全走着,勾着头,阴沉着脸!他媳子嘟哝道:“非得想当官!妥嘞吧!死心了吧!排场没有丢人多!”程全拗头瞪着她,骂道:“说恁娘那腿!”媳子不敢吭声了!
汪宏泰坐在罗圈椅子上,梗着脖,拗着头,一脸怒气!秀娥问:“咋嘞?”汪宏泰说程虎打了他!秀娥气得直哆嗦,想:自己的男人在过去就是皇上,程虎就是小民,小民打皇上,该砍头!于是,她便气呼呼地去往“大黑狗”家,要“大黑狗”找人打程虎,在东岗上,碰见程全担着桶去大柳树下的井里打水。程全见她气呼呼的,问咋嘞、弄啥去?秀娥说一遍。那程全和程虎是一门的人,听后,竟把和程虎争官的事丢一边了,转身回去给程虎报了信!
“大黑狗”听秀娥说后,便喊了几个小混混,气势汹汹地去往程虎家,在离程虎家不远时,见程虎门里许多人迎上来,有的举着钉钯,有的举着棍子,有的举着铁锹,也都气势汹汹的!“大黑狗”知自己是为别人卖命的、出了事责任是自己的,便溜了!小混混们见状,也溜了!程虎门里的人见状,就站住了,瞪他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汪宏泰左等右等,不见“大黑狗”来报信,猜“大黑狗”没有治住程虎,便打电话给乡党委书记,说程虎打了他,要乡党委书记让派出所抓走程虎!程虎料到汪宏泰会来这招,便去给乡党委书记说了情况。乡党委书记觉得程虎打人虽不对,但汪宏泰也不该那样做,不但没给派出所打电话抓程虎,还打电话告诉刘好义,说选举是有效的!
程虎大见儿子惹了大祸,便去到了书记家!他虽比汪宏泰的岁数大,却是个晚辈,便扑嗵给汪宏泰跪下了,声泪俱下地说程虎不懂事,惹书记生气了,要书记高抬贵手、饶了儿子!
汪宏泰见“大黑狗”治不了程虎,乡党委又不动星儿,又觉得不吭不哈地给程虎搁那儿太丢人,正骑虎难下呢,见程虎大给自己下跪了,便有坡下驴了,说看在程虎大下跪的情面上,就不追究程虎的责任了!程虎大千恩万谢地站起来,回家了!
汪宏泰又在家待几天,便出去了,逢人便说:“若不是看在程虎大几十岁的老头子给我下跪的情面上,我定把程虎弄进班房!”这话让人知道程虎再铁、也在书记的手心里,挽回了面子!
刘好义派人把程虎叫到村委办公室,批评他不该打人,又给汪书记说了乡党委的意见!汪书记没脸去宣布,便让刘好义去宣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