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城内百姓无恙,秦狄也就没有必要再出城查看。伫立在宫门,望着漫天飞雪,感受着阵阵冷风吹过。远处魏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皑皑白雪中,他转身离开,前往延禧殿。
刚刚进入殿内,就看到身穿一袭蓝衣的洛依,正静静坐在一侧的矮桌旁,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书。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回眸观看,秦狄的身影映入眼帘。
洛依起身,嘴角闪露出笑意,缓言道:“你来啦。我有些无聊,就来你这里找几本书看看。”
对她的出现,秦狄并没有任何意外。这段时间,洛依时不时的就会到延禧殿来,他已经习以为常。
“无妨,看的什么书呀?”
“好像是兵法吧,上面说的都是排兵布阵的事情。”
秦狄路过矮桌时,扫了一眼,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听洛依那么一说,顺手将上面的书拿了起来。看了几眼,目光投向洛依。
“一个女人,研究起了兵法,有点意思!”撇下这么一句话,手中的兵书随即扔回桌上。
“怎么,怕了?”
洛依的声音传来,秦狄不屑一顾的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了龙榻上。
“这些兵法对付他人或许有用,对付朕,差点意思。”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两军对垒,都是排兵布阵迎面而冲。谁像你,只知道偷袭。”
洛依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秦狄面前,言语间尽是调侃之意。
“那叫出其不意,别说的那么难听。对了,昨夜降雪,怎么不去欣赏雪景,你不是早就想看皑皑白雪覆盖的美景?”
秦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后慵懒的半躺在龙榻上。
“清晨已经看过,雪景确实很美,令人心旷神怡。”
“走,朕带你去玩雪。”
秦狄一个鲤鱼打挺,从龙榻上起身,迈步朝着后面的楼台走了过去。
湖面早已冰冻,被白雪覆盖。
看着秦狄从一侧的台阶走下,洛依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洁白的湖面留下一排排脚印。
临近午时,一人多高的雪人,在两人手中诞生。经过洛依的细心点缀,模样极为讨喜。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天,傍晚之后,阴霾的天空乌云散尽。苍穹上星河闪耀,尽管没有圆月,大地依旧是白花花一片。
延禧殿内,秦狄一人坐在桌案前,不知在书写什么。门口处,杨公公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回禀陛下,宫门处传来消息,陈松丞相求见。”
秦狄闻声抬头,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闭。按照常理,若无自己召见,朝臣不得入宫。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心中稍有困惑,缓言道:“让他进来吧!”
一炷香后,陈松被带到殿内,君臣之礼后,秦狄率先发问:“这么晚了还来见朕,所为何事?”
陈松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拱手道:“陛下,臣刚刚收到密报,前往我朝的吐蕃使团,在兖州与青州交界处,被人屠杀。前来参与和谈的吐蕃使臣被杀,吐蕃王子下落不明。”
闻听此言,秦狄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怒火直冲而上,手在龙案上用力一拍,怒道:“何人如此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截杀使团。兖州刺史干什么吃的,难道没有安排兵士接应护送吗!”
皇帝震怒,已在陈松的意料之中,从袖筒内掏出一份简报奏折,轻轻放在龙案上,言道:“护送的兵士已遭不测,兖州刺史冯天星已经前往现场,按照现场情况看,手段干净利落,更像是江湖人所为。”
与皇帝的震怒相比,此刻的陈松却稳如老狗:“详细统计后,部分兵士失去踪迹,同时还有吐蕃王子,目前有两种猜测。其一,他们被活捉带走。第二,兵士在危难之时,或许带着吐蕃王子逃了。刺史冯天星已调派人手,追查踪迹。”
秦狄拿起桌上的奏折,里面所述内容与陈松所言无异。将奏折扔在桌上,沉声道:“一个活口都未曾留下,手段阴狠。传旨,将兖州刺史冯天星押解回京,交刑部议处。”
陈松:“陛下请熄雷霆之怒。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寻找吐蕃王子的下落,并追杀真凶。”
“冯天星虽有失职,但其在兖州任上颇有作为,对下属官僚也较为熟悉。此时将他押解回京,倒不如先让他彻查此案。至于追责一事,待到案件有了眉目后在定夺也不迟,也算是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陈松的求情,让秦狄恢复了些理智。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在理。
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先要找到失踪的吐蕃王子才最重要。
使臣被杀也就罢了,现在的重点是吐蕃王子没了踪迹。吐蕃是个与兖州相邻的小国,两国多年相安无事,人家不仅派来了使臣,还让王子亲赴京都,可见诚意十足。不管怎么说,人家大小也是个王子,要真死在了兖州,实在没法向吐蕃交代。
矗立在华夏大地的泱泱大国,竟然在境内都无法保护好来访的使团,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在各国使团面前,更是难以服众!
秦狄:“那就先留他一命,上元节之前,若不能寻找到吐蕃王子的踪迹,就让他在兖州择一处风水宝地,将自己埋了吧!”
魏征:“陛下,此事过于蹊跷,臣以为出手之人,应该是当初塞北诸国组建的那支奇兵。他们本就是江湖败类,亦是朝廷的通缉要犯。胆敢公然袭击使团,臣猜测他们目的便是为了挑拨我朝与吐蕃的关系。”
秦狄:“哼,想让朕出丑,没那么容易。怪不得朕派人四处搜索,那些江湖人踪迹全无,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兖州。锦衣卫何在!”
话音落下,在殿外值守的乙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八百里加急,传旨司徒依昆,令其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兖州,追寻凶犯踪迹。”
“诺!”
乙领命离开,陈松言道:“陛下,朝廷都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司徒家的人去了,恐怕也无济于事啊!”
秦狄:“莫要小看江湖人,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有些时候,江湖中的消息,比朝廷的消息还要可靠。用江湖人来对付江湖人,是最好的办法。但愿吐蕃王子命不该绝,能够存活下来。”
“对了,稍后你修书一封,令冯天星严密关切吐蕃的动向。封锁边境,暂时不要让使团遇袭的消息传回吐蕃,以免引起两国争端。”
陈松:“陛下暂且放心,使团案发生后,兖州刺史冯天星就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边关的守军已经彻底阻断了前往吐蕃道路。”
秦狄:“还算他有点脑子!朕现在担心的是那些行刺使团的歹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将使团遇袭的消息,送到吐蕃?”
陈松心中一惊,双目圆睁道:“陛下的意思是他们会从中作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可以断定,此举必是他们故意而为,其目的就是要挑拨吐蕃与我朝的争端。只是吐蕃一国近些年的国力衰退,与我朝开战的可能性极小,这一点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秦狄:“这世间总有一些喜好挑事看热闹的奸佞小人,也许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让我朝分兵。朕四面树敌,便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
“罢了,不去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使团遇刺调查清楚吧!”
陈松:“陛下,说来也巧,今日傍晚臣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塞北的消息。叛臣秦浩,于几个月前离开突厥,率兵占据益州边境的北宁,招兵买马,大有死灰复燃之势。而今塞北诸国的使团前往京都,是不是寻找些合适的国家,让他们出兵,灭了北楚?”
秦狄:“他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皇室的叛臣,让他国来灭,岂不是皇族的耻辱!朕听说秦浩占据的北宁,不过是一个小城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暂且看他胡闹。”
陈松:“话虽如此,不过任由他胡闹,终究是个祸害。臣没记错的话,北宁距辽源不足千里,陛下或可下一道旨意给宸王,令其出兵。”
他的话像是说完了,又像是只说了一半。至于后面的话,不说秦狄也心知肚明。
短暂思索后,只听秦狄开口言道:“朕以为这道旨意即便下了,也无济于事,秦宸定然不会冒险前往北宁。”
陈松:“陛下,若是不去,那便是抗旨啊,宸王还不至于如此鲁莽,公然抗旨吧!”
秦狄嘴角泛起冷笑,眼眸中闪露不屑:“前去传旨,必定要经过益州或是交州,朕的旨意能不能抵达辽源,是个未知数。即便到了辽源,将传旨的兵士一杀,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他依旧无罪。”
“就算他出兵北宁,你觉得能成功抵达吗?传到朕耳中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交州还是益州,有大军阻拦,无法突破敌军防线且损失惨重。”
经过皇帝的点拨,陈松面露凝重,心中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是皇家之事,身为臣子,他不便多说,故而避重就轻的言道:“陛下的顾虑不无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叛臣秦浩壮大势力。”
秦狄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轻言道:“秦浩成不了气候,上三州的藩王已经自立,他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秦浩对自己产生威胁。至于与其相邻的契丹和天罗,更不会将自己的疆土拱手送与他人。暂且让他折腾折腾吧,说不定北边的局势,还会因他的胡闹而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