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子里出来,主街上人来人,大小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秦狄止步,转身回眸,看着面如死灰的女人。
“你现在自由了,想去哪里你自便。给她拿些银钱,我们也该回去了。”
秦狄说完,范老会意,拽下随身携带的钱袋,递到希柔面前。
“公子替奴家赎身,今后奴家便是公子的人。”
面对范老送到面前的钱袋,她无动于衷,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秦狄心中无奈,拿过范老手中的钱袋,拽起希柔的胳膊,本想将钱袋塞到她手中。拽起胳膊的那一刻,再次看到手腕处的淤青,心生怜悯,挤出一抹笑意,缓言道:
“我居无定所,可能过几日就离开京都了。这些银钱你拿着,不想离开京都,就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多打算。不想留在京都,就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
“对了,我朝律法规定,女人可以再嫁。世间本就诸多无奈,今后遇到合适的人,可再续良缘。我还有事情,你也好自为之吧!”
将钱袋塞入她手中后,秦狄转身离开,范老紧随其后。
望着秦狄离开的背影,希柔微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只觉得沉甸甸,至于里面的银钱究竟有多少,她没有看,而是一瘸一拐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公子,她还在,要不要老奴将她拦下。”
朝着宫门方向走了三里多,范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女人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显得是那么孤独。衣衫看起来有些狼藉,已经吸引了许多好事之人的目光。再往前走两地多路,就是宫门,总不能让她跟着进入皇宫。
“怎么,是钱不够吗?”
秦狄蹙眼,心中纳闷。不过是看她可怜,顺手为她赎身而已,这是要赖上自己了。
“里面装的是金叶,换成白银也有二百两,足够她两年用度,怕是她想报答陛下的恩情吧。”范老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子,此女看起来倒也有些姿色,知书达理...”
“你什么意思?朕是那种人吗?”
秦狄瞪了范老一眼,回头看去,希柔就在几十步开外。看她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而来,眉头微微挑起。
“你说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的,能去哪里呢?将她丢在这里,是不是有些无情?”
“公子所言及时。据此东行两三里,老奴还有一处院落闲置着。虽然不大却很清净,距离都护府也不远。”
“你房产还不少呀!房屋不能总闲置要经常住人才能有人气,长期无人居住岂不是就荒废了。”
秦狄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眼睛余光暗暗打量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希柔。
尤其是看到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心生怜悯。
身材长相的确不错,关键知书达礼还温柔婉约。这样的人妻实在是…曹孟德,朕终于明白了你的苦衷!
秦狄暗暗思量时,希柔已近在咫尺。见她脸色惨白,刚欲开口询问,只见她美眸一翻,娇弱身躯松软的朝地上倒去。
“小心。”
秦狄低呼一声,飞身上前,在她即将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及时将她拥在怀中。
希柔目前处于一个要昏迷还没昏迷的状态。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突然间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气力。
隐约看到那个花钱为自己赎身的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自己,被他结结实实拥入怀中时,只看到了他的侧脸。光线越发昏沉,眼皮变得沉重。
“怎么回事,范天雷,快来看看。”
“公子不必惊慌,她这是体力不支有些虚弱,想来是心中积郁,服用些补药修养几日便可无碍。”
秦狄稍有慌乱,范老倒是极其淡定的朝着不远处的马车挥了挥手。
他早已看出希柔坚持不了多久,经历今日这场变故,换做是任何女人,恐怕都会感觉到绝望悲愤。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公子,车来了。”
他们入城后,锦衣卫就暗中随行,车马都已备好。皇帝若有需要,他们随时可出现。皇帝不需要,他们就是城中路过的百姓。
秦狄将昏迷的女人抱起,这一抱才发现,人太瘦弱最多只有百斤之重。
来到车内,范老再次成为了马夫,独自驱赶着马车朝着他口中的闲置房屋驶去。
说是闲置,其实是锦衣卫特意准备的。就怕会有今日这种事情发生,范老吸取了前车之鉴,在内城外城至少安排了五处闲置小院。
隔三差五会有专人去打扫收拾,备下食物和生活所需品,尽量将这里装扮成是一个家的模样。范老此举,今天终于发挥了作用。
秦狄坐在车内,轻轻将希柔抱在怀中。鼻孔涌来女人身上独有的香味。微微低头,精致的五官映入眼帘。人长得的确漂亮,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盛世容颜,看着就是让人感觉心里舒服,愿意看的那种感觉。
几里路的距离,很快就到。马车在一条僻静的街道停下,车帘外传来范老的声音。
“公子,前面的小巷马车无法通行,只能停在巷口,步行还需百步。”
“下车。”
声音传出,范老将车帘挑起,秦狄小心翼翼的抱着昏迷中的希柔,从车上下来。
来到小院内,秦狄将怀中女人放在床榻上,口中长舒口气:“去找大夫前来为她诊治。”
“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人一会就到。公子劳累,先歇息片刻,老奴去烧些热水。”
范老离开后,秦狄环顾一圈,屋内陈设简单,很整洁,看的出来,这里在不久前才被人打扫过。基本的应用之物都有准备,拎包入住。想到这里,秦狄眉头微微挑起,范天雷果然是个老狐狸,办事周到。
目光再次看向床榻上昏迷的女人,出于好奇,轻轻拽起她的衣袖。看到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内心莫名抽搐几下。再看另一条手臂,同样如此。
“施钊,果然是个畜生。”
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如果当时在巷子里看到她两条手臂上全是淤青,必定会让施钊血溅当场。
原以为他是个受害者,没想到是十足的衣冠禽兽。
秦狄深吸口气,看看依旧在昏迷中的女人,双手慢慢伸了过去,轻轻拽开她腰间的丝带。
衣衫一件一件的被他解开,秦狄整个人都愣住了。倒不是看到了香艳的一幕,而是触目惊心的一幕浮现眼前。白皙的娇躯确实诱人,只是身上多处的淤青,掩盖了这具无瑕的娇躯。仿佛在告诉秦狄,面前昏迷的女人,已经被虐待折磨许久。
默不作声的为她将衣服穿好,俯身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她脸上那块淤青上面。手中极其小心的轻抚而过,暗暗叹息道:这么好的女人,竟然会嫁给施钊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苦命的女人呐!
范老那边的热水背后,御医被锦衣卫悄悄请了过来,进屋看到皇帝穿着便装,不用多说,御医心知肚明。这种事他比任何一名御医都熟悉,也算是轻车熟路。
“狄公子?不知府中何人身体抱恙啊?”
御医的声音不小,似乎是故意在说给屋内的人听。
秦狄瞥了他一眼,缓言道:“不用装了,人在昏迷中,快去看看吧。”
这样一说,御医当即松了口气。背着他心爱的小药箱,快步进入屋内。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御医嘴里发出一声长吁。
听到他发出长吁声,秦狄眉头不由皱起:“情况很严重吗?”
“公子请放心,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气积郁结于胸,像是收到了什么打击,又受到了惊吓。除此之外身体有些虚弱,这才陷入昏迷。臣...趁现在天色委婉,老朽开一副方子,照方抓药煎服,三日内必会有所恢复。”
“她的身体虚弱,多食用些参汤滋补之物,很快就会恢复。至于脸上和手臂上的淤青外伤,过几日就会痊愈,并无大碍。”
“没事你长吁短叹?”
“公子恕罪,来的路上着急,走得快了些...”
秦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摆摆手,御医见状,前去外面开方子。
御医开药方,不过是走个场面。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城内的普通郎中,做戏自然就要做足。至于煎药这种事,其实还是他来做。
御医将煎好的药送来,喂她服下。夜幕沉降,范老来到秦狄近前。此刻的秦狄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奔波一天,些许疲惫。
“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看看外面天色,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女人,距离她喝药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什么时候能醒?”
“今夜应该可以,最迟明日也会醒来。”
得到范老的回答,秦狄长舒口气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床边缓言道:“今夜就不回去了,派人去酒楼还不错随便弄几个小菜送来,有些饿了。”
“是。公子,那个废物怎么处置,要不要......”
范老嘴里的废物指的自然就是施钊,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见秦狄轻轻摇头。
“清官难断家务事。以后再说,暂时不用管他。”
这座宅院的位置僻静,面积不是很大,标准的独门独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构造和四合院一样。
屋内的女人昏睡之际,秦狄踱步来到院中。轻抚而过的夜风中涌现一股暖意,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范老送上香茶,喝了几口躺在一起上,望着满天星辰,若有所思。
“吐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脑袋里在琢磨什么,突然就想起来吐蕃。
“邬振,周亮二位将军统帅的三万大军奔赴到吐蕃前线。他们的抵达,成为了吐蕃抵御西方外敌的主力军,吐蕃军中挑选出了两支精锐,也是三万人,交由邬振将军统一指挥作战。”
“目前双方正在试探,我军的出现,令西方国家有些忌惮。可能是害怕我朝的弓弩和爆裂雷,不敢贸然出兵迎战,已经退后百里。吐蕃王已经奉旨前往京都,按照时间推算,已经行进至兖州。半个月前由兵部派出的一万援军已经抵达兖州边境,再有十几日就能与大军汇合。”
听范老说了这么多,秦狄示意他将茶杯递给自己,喝了几口茶水,若有所思开口说道:“西方那些国家,你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