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怎么说，老秦这活儿……该怎么接？”
    天海一家相当高档的私人菜馆里，最豪华的那间包厢里此时只有三个人。
    三个同样英气逼人，但气质迥异的年轻人。
    吴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了看桌子上的其他两位，然后问道。
    一张圆桌，三个人坐的位置呈现出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一样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和在学校的时候不同，那会儿他们几个啤酒配凉菜照样喝的尽兴，兄弟六个天南海北地胡诌，从盘古开天地一直聊到近代史的变迁，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偶尔加点荤段子，还聊一聊班里哪个妞胸大腿长好生养。
    那是真正的雅俗共赏。
    可是此刻，他们吃着近乎天价的菜品，喝的酒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可是却再也喝不出那时的热血和纯真。
    兄弟们再也不是青葱少年，一个个的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在这张桌子上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就足以说明一切。
    “还能怎么接，硬接呗！”
    吕枧扒拉着盘子里的那块牛肉，目光平静，语调也平和，似乎在这件事他已经决心硬挺秦川，不必再有什么顾虑。
    “我看的出来，老秦那口血吐的……不像是装的。
    在他得到了那个阵法加持之后还能瞬间碾碎他的神识，我都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层次的东西才能办得到。
    就这一点来说我完全相信老秦的话，或许真的有一只可以毁天灭地的魔鬼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复苏，而当他复苏的那一天，这个世界都会在他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我没办法去揣度那只魔鬼复活之后会干点什么，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支持老秦的方案，干掉它！”
    “那可不是你王者峡谷的兵线，说吃掉就能吃掉，一个搞不好，咱们几个都得搭进去。”
    怀翊手指轻扣桌面，语气沉重地说道。
    “远的不说，老秦现在的战力有多高，估计你们都感知不出来吧！
    再有那阵法的加持，他的实力暴涨几倍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是面对着那个所谓的魔鬼，一瞬间他就被打成了那样，你们觉得如果换做是咱们几个去面对，能有多少胜算？”
    怀翊的话很中肯，兄弟情义是一回事，小命是另一回事。
    “你觉得他会把直面那个魔鬼这种事交给咱们几个？翊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呢？”
    吕枧筷子不停，看样子他胃口不错，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压力。
    “你的意思是……”
    “老秦这人做事向来谨慎，他但凡要做什么事，一定会把这件事里所有的不可控因素全都握在他自己手里。
    换句话说，他不会把一件事成败的关键搁在别人身上。
    他既然下了决心要让那个魔鬼从世界上消失，那么他就一定会亲自出手直面那个魔鬼，至于我们，最多只是替他扫清障碍，打打杂罢了。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他怎么想，无论他信任或者不信任我们，走上最终战场的，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在他眼里，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他！”
    吕枧从始至终都在埋头干饭，并没有因为话题的沉重而故作姿态。
    “他知道我们是那东西选出来对付他的，却还是愿意相信我们，这就说明当初四年的日子没有白过，大家也都不是塑料兄弟情。
    说真的，我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复杂，那样的话，我总觉得对不起兄弟们在一块儿的那四年的时光。”
    “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隔阂了呢？”
    吴晖没怎么吃菜，只是一直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当初在宿舍的时候就数他和张凯酒量最好，小两斤的量那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他又是一杯酒下肚，脸上也有晕红浮现，打了个酒嗝之后，他轻声说了一句。
    像是在问其他两个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是从我们有了那个念头开始吧？”
    怀翊靠着椅背，从烟盒里摸出来一支烟，扔进嘴里，点燃，深吸，吐出。
    “总感觉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梦里我们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独当一面，甚至还能触摸一下成仙这种玄幻的话题。
    可是梦醒了，我们还是挤在一个宿舍的六个糙老爷们，讨论明天早上的课要不要去。”
    “还是那时候好啊，那时候咱们什么都没有，但是兄弟们在一起就什么事都不愁……”
    吴晖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然后起身出门。
    “我不太行了，我得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吴晖起身出门，立刻就有服务人员过来扶他。
    这家私房菜馆上面也有住宿的地方，其中的装饰不比天海任何一家酒店差。
    不过那些房间并不对外开放，那都是秦川留着招待人的。
    “那个……咱这儿能学英语吗？”
    吴晖冲着扶他的服务生问道，一身酒气的他看到服务生脸上那茫然地模样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没事，有能教方言的也行啊！”
    “靠，这老色批！”
    包间里，剩余的两人同时骂了一句。
    “吃饱了没？”
    怀翊手里的烟快要燃尽时，他问了吕枧一句。
    “有事？”
    吕枧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一块出去遛个弯，消消食！”
    “行！”
    ……
    “累死我了！”
    回到家，秦诚一下子跌进了沙发里，唉声叹气地抱怨。
    从他一进门就有佣人伺候他换鞋脱外套，等到他扑通一下跌进沙发里，所有的佣人都退下了，留下了他和宁婉婷独处。
    “我看你是这些年提笼架鸟的悠闲日子过多了，才会忙一会儿就喊累，以前集团让你一个人撑着的时候，也没看你累成这样啊！”
    秦夫人走到沙发边上，挨着秦诚坐了下来，然后轻轻地给他按摩。
    “怎么样，现在知道咱儿子辛苦了吧？”
    “他辛苦个屁啊！”
    秦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段时间最辛苦的明明是他才对。
    那个逆子都是攒了一大堆活之后，就把他这个老父亲薅过去干活，可怜他都步入中年了还得这样疲于奔命的加班，这上哪说理去？
    要不是秦志那小子还有点用，恐怕他这会儿就不是累的趴在这儿了。
    “好好说话！”
    宁婉婷在秦诚肩膀上狠狠捏了一下，顿时疼的秦诚呲牙咧嘴连忙讨饶。
    对于自家媳妇护儿子的行为，秦诚也很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这几天偷摸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鬼鬼祟祟的，还拉着嫣然丫头和他一起。”
    秦诚想起来这一阵子秦川神出鬼没，立刻又吐槽起来。
    集团内部的所有信息他都清楚，只有那栋不起眼的写字楼例外。
    那是从秦川接任了秦氏集团总裁之后才着手装修的写字楼，按理说里面的布置和其他的也差不多。
    可是，那栋楼的保密性相当高，就连他都没有进入的权限，至于说调取里面的信息，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他调查过，据说那栋楼里有秦川一个相当隐秘的工程，而工程的信息只有负责人和秦川两个人知道。
    对比，秦诚也是有些好奇，他确实很想知道自家那傻儿子都弄了些什么东西，可是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忙的都是正经事，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秘密，你得给他点私人空间啊！
    反正对我来说，只要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至于说他要忙的事，他需要帮忙你就辛苦一点去给他帮忙就好了，你这当爹的这时候都不支持他，你指望谁支持他啊？”
    “我还没支持他啊？我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了我还不算支持他？”
    秦诚撇了撇嘴。
    “行行行，我知道你支持了，老公辛苦了！”
    宁婉婷有些敷衍地回应道。
    “你啊，你就惯着他吧！”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能不惯着点吗？
    不过也好在咱家小川不是其他家族里那种跋扈的富家公子脾气，要不然你现在恐怕还在那个位子上钉着呢，哪有空过几年养生的悠闲生活？”
    说起这个，宁婉婷立刻就骄傲了起来。
    都说慈母多败儿，可是看看她家秦川，谁不说那是人中龙凤？哪里有半点花花公子，跋扈世家子弟的样子？
    “对对对，都是你教育有方！”
    秦诚也敷衍着回应。
    反正都是结婚快三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秦诚对自家媳妇的脾气还是了解的。
    其他事上宁婉婷都可以淡然处之，唯独在秦川这件事上不行。
    “德行！”
    宁婉婷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起身去厨房了。
    “你晚饭还没吃啊？”
    秦诚看媳妇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也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给你熬的！”
    宁婉婷把汤碗递给了秦诚。
    “上一次小川从苗疆回来带了一些野山参，说是没事了熬点汤，给你和老爷子补补身体，老爷子那儿我早就送过去了，还剩了点，你尝尝味道吧！”
    秦诚知道，自家这媳妇就是嘴硬，特意给自己留的非说是剩的。
    都生活大半辈子了，还是这么傲娇。
    “难为那小子还能想到他爹啊！”
    秦诚尝了尝，确实味道不错。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家傻大儿能买到什么高级货，不过就冲着秦川这份孝心，这碗汤在他眼里都已经是千金不换了。
    其实这些野山参都是巫瑶送的，清一色的好东西。
    毕竟苗疆之地并不产人参，那些东西据说也都是守誓人一族在北方的势力当做贺礼送给巫瑶的。
    作为送给大祭司的贺礼，他们哪里敢随便糊弄。
    “行了，抱怨两句心里舒坦了也就算了，你还没完了你！”
    宁婉婷拿走了秦诚手里的空碗，然后怼了他一句。
    “好好好，我不抱怨了，那聊聊正事，你今天去了一趟苏家，嫣然丫头那边的事，老苏给了什么说法没？”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宁婉婷回来后，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还能有什么说法，反正就是对嫣然那孩子有点怨气呗。
    我就不明白了，嫣然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在那么多长辈面前给他难堪呢？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老苏……”
    “诶诶，有些话不能乱说啊！”
    秦诚打断了自家媳妇的猜测。
    毕竟苏祁也是苏家家主，而且还是自己的准亲家，虽然说此时是背后讨论，但也不好恶意揣度人家。
    “我哪乱说了，那本来就是事实好不好，老苏他对嫣然本来就……”
    “行行行，咱不讨论这个了，这些事也不是咱俩在这儿讨论就能有结果的！”
    “过两天吧，过两天我找个理由，把老苏两口子喊出来，你叫上小川和嫣然丫头，然后咱们两家在一块儿吃顿饭，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这种事拖下去是没用的，迟早得解决！”
    “老苏话风我可是探出来了，他要的是小川那个项目里的利润，这东西不给他，他能松口？”
    宁婉婷对苏嫣然这个儿媳妇是真的满意，对苏祁这个亲家也是真的无语。
    如果说高彩礼算是卖闺女，那苏祁这种做法岂不是……
    哎，嫣然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爹啊！
    “他想要那就给，只要嫣然丫头能顺顺当当地嫁过来，这点付出不算什么！”
    秦诚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答应。
    “你是突然疯了吗？”
    宁婉婷愣了一下。
    “小川那个项目对秦家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就这样白白送出去，你就不怕老爷子把你剁成饺子馅？
    当然，我不是说不值得，就我个人来说，只要嫣然丫头能顺利嫁过来，别说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我也不在乎，可问题是这个项目是小川弄出来的，咱们就这么不打招呼的拍板，我担心儿子那边……”
    “这你就想错了，你儿子当初拟定的利润分配可是百分之二十。
    而且那个文件他已经签字盖章了，之所以没送到老苏手里，那是因为被嫣然丫头扣住了。”
    秦诚哼哼了两声。
    “对于小川来说，这个项目的利润和嫣然丫头根本就没有一点可比性，只要苏家那边不为难嫣然丫头，就算苏家和他对半分这份利润恐怕他都不会犹豫。”
    “这俩孩子……”
    宁婉婷听到这儿，也是一阵错愕。
    自家傻儿子为了苏嫣然当真是一掷万金，而嫣然丫头呢，那也是宁肯和家里翻脸也不让她的心上人吃亏。
    “人家丫头为了小川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才是啊……”
    宁婉婷喃喃自语。
    “这丫头他们不疼，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