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的夜晚越来越冷了，湿冷湿冷的气流沿着衣服的缝隙钻进去，丝丝缕缕的冷意沿着骨头往上攀爬。
    在这种夜晚，基本上没有人出门散步了。
    下了班的人要么开车回家，要么在公交车站挤成一团，一见有车开过来，立马争先恐后地上车，根本不愿意在风里多待哪怕一秒。
    但是在这么冷的晚上，却有人在一处广场上来回徘徊，似乎这刺骨的寒风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女子穿着厚厚的冬裙，那些色彩鲜艳的布料造就了她这身美轮美奂的古装。
    女子穿着汉服，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头上的首饰精致却不繁多。
    她轻轻地踱着步子，头上的步摇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可见她姿态端庄。
    在这个广场上，她就是最靓丽的风景线，来往的人哪怕忍着被风多吹一会儿，也要停下来看她，甚至有些人走了以后还频频回头。
    “抱歉，让你久等了！”
    突然，女子背后有声音响起。
    她回头看到来人，脸上表情却还是那么平静。
    “秦公子私下约见妾身，有事？”
    雪月心的语气仍旧是那么从容不迫，不徐不疾，似乎就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
    秦川朝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要不，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结伴而行，不少因为雪月心倾国容颜而驻足的人也是散去，同时都是暗暗感叹，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也名花有主了。
    两人走到广场外面，秦川的车就在这里停着，此时已有司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冲着雪月心做了请的手势。
    秦川出门很少带司机，就算是带也是小邓。
    可是今天，他带的人不是小邓。
    “这么晚还喊您出来，确实有些冒昧，不过在下也确实是有事相求！”
    两人在后排落座，司机开着车就上了路。
    秦川叹了口气，然后语气郑重地说。
    “以你如今的本事还能说出有事相求这种话，看来秦公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啊！”
    雪月心自然看的出来，秦川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那个曾被她逼着在地底熔岩里来回横跳的小子，如今已经不再孱弱。
    虽然她还理解不了秦川的实力为什么进步的这么快，甚至比清萱那丫头进步的还要神速，但是她也清楚，能让这小子大晚上私下约见自己，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事。
    “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
    “所以呢？”
    雪月心反问。
    “需要我照看一下你的家人？”
    “不，我需要您帮我出手一次！”
    秦川摇了摇头，说出了他的目的。
    “这么严重？以你如今的实力都摆平不了，需要我出手？”
    雪月心迟疑了一下。
    在她看来，在如今这个世界里，应该不存在秦川摆不平的事情，最起码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应该。
    就算真的有，也得是等到清萱那丫头说的灵气复苏之后了。
    “是，不然我也不会私下约您出来，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重要，我担心我一个人不能把事情做的圆满！”
    “你手底下不也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吗？”
    小邓，苏嫣然，搁在这个时间段里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那个叫邓麒的孩子。
    虽然他的实力还没有强到让雪月心自己都忌惮的地步，但是他身上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虽然模糊，但是却很诡异，连雪月心都无法分辨。
    “你是打算自己去？”
    雪月心见秦川避而不答，立刻就明白了秦川的想法。
    这小子要做的事必然是极度危险，否则他犯不着说那句话。
    “是！”
    秦川点头。
    “你就这么想逞英雄？手里明明有那么多资源，但是却偏偏要逞匹夫之勇，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种事，可不像是堂堂秦家少主能做出来的啊！”
    “我要做的事，人多了无用，反而容易泄露消息。
    而且，我也着实不想我身边之人因此涉险，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动身比较好一些。”
    秦川否认了雪月心对自己评判。
    他并不是那种热血上头就一根筋的蠢货，如果有合适的方法，他又何必亲身赴险。
    实在是这件事本身就不能泄露，不然以人类自身的贪婪和无知，恐怕等不到天命之子的选拔结束，地狱之门洞开，这个世界就要走向终结了。
    “那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去帮你！”
    雪月心又问。
    说实话，她和秦川的关系还没有到朋友的地步，这几次帮忙，也只是林清萱的托付罢了。
    这一点，秦川也明白。
    “我自然不会空口白牙就来求人帮忙，这些东西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您笑纳。”
    秦川又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求人办事哪有空着手的。
    此时他从一旁摸出了一个紫色的木匣子，然后递到雪月心面前打开了。
    匣子打开的刹那，一股幽冷的紫光便在车子里流转开来。
    因为车里没有开灯，有些暗，所以此刻整个车里都是紫色的光晕在流转。
    只是那紫光并不纯洁，也不瑰丽，相反倒是有些阴森的感觉，处处都充斥着邪魅。
    “魂珠？”
    雪月心秀眉轻蹙，有些错愕地说道。
    匣子里，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宛如古代的夜明珠那般，流转这近乎邪异的紫光。
    一股股阴冷的气息在珠子上沉浮，隐约之间还有声声惨叫和哀嚎声回荡。
    反正这东西压根不像是什么正经宝物，相反倒是类似于邪道法宝。
    “如此浓郁的阴气，这魂珠之中，怕不是得有上万魂魄？”
    “雪姑娘果真识货，这颗魂珠之中容纳了凶魂厉鬼共计三万九千六百余，所有的魂魄都是恶鬼凶魂，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但是对你来说，应该还算是一点不错的补品。
    所以……”
    秦川将匣子放在了雪月心手中。
    “这只是一点心意，如果雪姑娘愿意相助，事后还有其他报酬奉上。”
    “秦公子现在手笔还真是大，这种层次的魂珠，就是在当初古时战场上都从未出现过，如果不是邪道修士刻意杀人夺魄，类似于这种魂珠根本就不会存世。
    现如今可是文明社会，秦公子想来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杀了那么多人，所以，看来你这次苗疆之行，颇有奇遇啊！”
    雪月心没有拒绝，她把玩着手里的紫色魂珠，轻声说道。
    “还行吧，这么说，雪姑娘是答应了？”
    “我答应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这才是问题。”
    雪月心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你应当知道，受规则限制，我无法离开某个固定地点，除非你能……”
    “这件事，交给我来！”
    秦川直接答应。
    雪月心被人用一道建立了千年甚至更久的规则限制，无论雪月心强大到何种程度，她都无法离开某个东西太远。
    而秦川盲猜，那个东西和无头将军有关。
    他也不清楚自己目前能不能摆的平那个没了脑袋的鬼将军，但是他很清楚凭他目前的能力，绝对摆不平海底的那只魔鬼。
    没有雪月心帮忙，这种事他根本做不到。
    除非他敢再拔游龙剑！
    但是以他目前所剩不多的寿命，拔剑就等于自杀，这一点根本不用想，系统都保不住他。
    但是如果是面对那个无头将军的话，以他目前的战力，再加上系统二阶代打，未必没有赢面。
    “既然秦大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雪月心点了点头。
    “若是你能把此事办成，无论你要去的是怎样的刀山火海，我必定陪你一同。
    若是没有完成，那只要你能回到天海，我一样保你平安！”
    她轻声开口，语气很平和，但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至于秦川此刻都生出了膜拜的心思。
    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古老存在，在如今这个时代绝对是近乎无敌，就算秦川握着游龙剑的时候，都没有信心能和人家分庭抗礼。
    刚得到修为时，他眼界还窄，看雪月心如同井底之蛙窥明月。
    此时，他再看雪月心，这个古典美人在他心里的形象，何止高大了千百倍。
    秦川相信，只要能请动这位出手，那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失手。
    毕竟，那个魔鬼可还没有完全复活呢！
    “停车！”
    突然雪月心说了一句，然后前排的司机立马停车。
    此时，秦川的脸色也变了，他感觉到了周围突然出现的气息。
    那些气息都不弱，每一道都不比之前遇到的那群异能者弱，当然，这指的是他们没有动用进化药剂之前。
    神启！
    “你走吧，这里的事，我替你摆平！”
    雪月心说了一句，然后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雪姑娘……”
    秦川喊了一句，随后他又闭嘴了。
    是啊，以雪月心的实力来说，只要不是那只魔鬼提前复活，其他的杂鱼恐怕连让她认真的资格都没有吧？
    “怎么，信不过我？”
    雪月心瞥了秦川一眼。
    “不是，那个……你，你注意安全！”
    秦川尴尬的回了一句。
    “知道啦，退下吧！”
    雪月心先是一愣，然后傲娇地摆了摆手，语气竟然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俏皮的意味。
    不知为何，看到秦川脸上的促狭时，她突然有点想逗逗这个小男人。
    秦川催促着司机赶紧走，似乎有点不太敢面对此时的雪月心了。
    看着秦川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雪月心仍是孤零零地站在寒风里。
    她的脸色有些莫名的意味，那对灵动，宛如有秋水流波沉浮的眼睛里，竟然满是追忆。
    秦川的那句你注意安全，让她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小段色彩鲜明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画面里，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绝美少女的身后，乖巧的模样像是少女养的猫。
    “你呀，一闯祸就拿我当挡箭牌，你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少女轻声训斥，少年只是嘿嘿傻笑。
    “哎呀，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嘛，我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不会见死不救的！”
    “姐姐一点都不好，再有下次，我就让爹爹拿家法打断你的腿！”
    “这可不行，我将来是做大将军，要上战场的人，怎么能是瘸子呢！”
    “就你？还上战场？别到时候被吓得哭鼻子就行……”
    “姐姐，你怎么也不信我啊，我现在很厉害的，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
    “对对对，我们家小少爷最厉害了……”
    雪月心轻轻揉了揉眉心，压下了记忆里那为数不多的美好篇章，而后将目光投向前方。
    此时此刻，她周围已经站满了人，看数量，怎么也在二三十人。
    而且，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弱者，他们的气息和普通人不同，他们都是类似于修士的存在。
    只是，此时这些人眼中的神智都在迅速褪去，被一股本能而原始的杀戮光泽取代。
    很显然，这些人在开始追踪秦川的时候就已经注射了进化药剂，此时此刻，那种药剂正在把力量送给他们。
    但对应的，他们作为人的资格正在被剥夺，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杀人机器。
    异能者不是炮灰，神启也做不到随便的挥霍，但是他们有资本让一些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或者杀手变成不弱于异能者的存在。
    “吃这东西，可能会让我情绪失控一小会儿，不过我看你们这样子，用来做出气筒应该很合适吧？”
    雪月心拿出了那个木匣子，然后取出那颗魂珠，芊芊玉手只轻轻用力，然后那颗散发着紫光的珠子就瞬间炸开了。
    一瞬间，浩浩荡荡的紫色光流漫天奔涌，但是雪月心只是张开小口轻轻一吸，那些光流便如同万川归海一般，尽数没入她口中。
    这一刻，阴风骤起，四面八方都有连绵不绝的鬼哭之声。
    甚至雪月心身上还有紫色的光芒流转，光芒里有无比狰狞的凶魂恶鬼在扭曲，在挣扎，在杀戮。
    三万多的恶鬼被她一口吞吃，那些恶鬼的怨气，戾气都一同在她体内爆发了。
    此时此刻，雪月心耳边到处都是尖锐的狞笑，都是嘶哑地呐喊，都是凄厉地哀嚎。
    杀戮的意志铺天盖地，那些复杂且极端的情绪足以瞬间把人逼疯。
    “闭嘴！”
    雪月心冷冷地说，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睁眼去看那群傀儡，眼中紫光流转，光芒里是几乎化成实质的暴虐和狰狞。
    “杀！”
    寒风中，似乎是有人下令。
    然后，那些已经成为傀儡的人影都朝着雪月心扑了过来，他们的身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铺天盖地的高温将路面都融化了，空气也跟着疯狂扭曲。
    “死！”
    雪月心根本没有动，那一刻，她身上有紫色的光芒爆发。
    但凡光芒覆盖的范围，一切的一切都出现了变动。
    空气不再流动，火焰自动熄灭，月光也跟着黯淡。
    所有的一切都被控制，那光芒覆盖的范围似乎都成为了雪月心的……
    域！
    她只是漠然开口，然后空中就又几十道血花突然盛放。
    那些傀儡瞬间炸开了，鲜血铺天盖地，如同下了一场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