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又引得台下一阵躁动,众才子文人窃窃私语不停。
而台上那青色儒衫小哥儿,倒是被柳俊彦那莫名其妙的躬身大礼,惊得一愣。
可紧跟着,倒是一脸受宠若惊模样,不停摆手,“咦?柳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在下才疏学浅,名不见经传,又初来京城宝地。”
“而且实不相瞒,在下虽出身临州府,可对柳公子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
“不说这大康,京畿一带的读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柳公子不但出身名门,更是学富五车堪称天下大才,更乃稷下学宫首席大弟子……”
“哪怕今年参加春闱,也定是轻而易举状元头名,未来朝廷之股肱!”
“实乃天下我等读书人之楷模!”
“今日能得见柳公子真容,已算人生大幸,哪当得起柳公子‘高姓大名’四个字,以及这般大礼?”
可就是不知为何,就是那满脸荡漾着的灿烂贱笑,似乎总有点小狐狸般奸诈味道。
“更何况,今日在场的,无论柳公子也罢,在下也罢,或是诸位同学……”
“虽皆来自五湖四海,今日齐聚一堂,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那便是,誓死讨伐那恶贼王修,令我大康的天下拨云见日!”
“因此,在下姓名不值一提,我等皆是正义之士也!”
一顿彩虹屁下来,瞬间,柳俊彦一下子来了精神。
哎哟,没看出来呀,本公子的才名,竟是连临州学子都人尽皆知了?
更重要的,眼前这家伙,明明出身临州府,却是如此崇拜本公子……
一看就是个很有节操的人呐!
一时间,就连刚才自己正众人追捧一呼百应,却活生生被打断,心中的不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边摇晃着折扇,脸上更已笑得如沐春风般和蔼可亲,“兄台太过谦卑了!”
“出身临州府,却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受那临州判司王修的蛊惑,心中依然浩然正气,当受在下一拜也!”
振臂一呼,语气铿锵,“更重要的,好一句我等皆是正义之士!”
“若天下读书人,皆有先生这般大义,国之大幸也!”
顿时更引得台下一阵附和呐喊。
很明显,这乌泱泱的文人士子们,瞬间对这小哥儿已是好感倍增!
“这位兄台说得好,我等皆是正义之士!”
“没错!除奸佞,吾等宁死也!”
可同样这时,接下来的情形,不仅远处那毫不起眼的角落赵太白三人,就连柳俊彦也是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台上,这个“正义之士”虽依然笑得贼欢乐,却是说不出的谦卑。
受宠若惊得厉害,双手摆个不停,“惭愧至极!不敢当,不敢当……”
“在下只是说出了各位同学共同的心声罢了!”
可紧跟着,不紧不慢转过身,目光在台下众人身上扫过。
陡然之间,颇已有了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势,朗声喊道,“诸位……”
“众所周知,柳公子广邀天下有志之士,费尽心血组织今日这样一场文人集会,就一个目的……”
“那便是,清君侧,除奸佞,誓死扞卫圣人先贤之道,涤荡乌云还天下一个朗朗晴日!”
“虽暂未身居庙堂,却心怀正气,不惧权贵小人,此大义也,令我等折服敬重!”
清了清嗓子,继续嚷嚷,“刚才在下面,在下也听了柳公子一番话!”
“说得好!说出了我等读书人共同的心声!”
“至于那王修恶贼,离经叛道,背弃祖宗,玷污先贤,辱我等读书人倾尽一生欲追寻的圣人大道……”
“鼓吹走卒贩夫之事,创办医学院祸乱朝纲礼崩乐坏,更是仗着位高权重而为所欲为,小人得势不知收敛……”
“一针见血,直击厉害!”
一时间,台下这乌泱泱几百名文人士子,更全都打足了精神,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没想到,却见这俊朗小儿,继续大声道,“刚才柳公子也提到过……”
“欲涤荡浑浊,欲扞卫浩然正气,欲匡扶圣贤正道,吾等必与那王修斗争到底!”
“吾等虽皆是读书人,拿不起锄头镰刀,拿不起弓箭陌刀,却可以笔为剑,以墨为刀,以文章为千军万马,让天下人都看清那王修恶贼的真面目!”
“令其身败名裂,令其成为人人喊打的罪人,不得再为祸天下,礼崩乐坏!”
“此举,自是必然的!”
然而,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升不少,“但是,在下认为,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在下出身临州,或许比各位更加清楚,那王修,仗着自己与东宫太子交好,仗着有几分才华,仗着运气好立了点功劳……”
“在任临州判司期间,那更是为所欲为,为祸一方!”
“丝毫不顾天下读书人的大肆讨伐,不顾下属官员的反对,倒行逆施,谁要不听从执行其推出的那些乱七八糟政令,便拳打脚踢,粗鄙野蛮不堪!”
“短短一年,搞得临州大小官员,敢怒不敢言,搞得临州乌烟瘴气!”
顷刻间,已是满脸义愤填膺,情绪愤慨之下,身子都有些颤抖。
又一声大呼,“试问,就这样一个脸读书人的体面都不顾的人,仅仅是我等的千百篇文章,他会感到羞愧吗,会感到自惭形秽吗?”
“很明显,他不会!”
“甚至相反,那个不要脸的,甚至还会感到光荣!”
“更重要的,诸位也知道,那王修因为天子宠信,即将上任太子伴读与吏部右侍郎一职!”
“这可都是朝廷举足轻重的要职……”
一声长叹,脸上已是一片怆然悲凉,“诸位想一想,此人若是在朝堂如鱼得水,日后直达中枢更身居高位……”
“大权在握之时,岂不是会更变本加厉,置圣人正道于不顾,在玷污背弃先贤学问的道上越走越远?”
“他今日敢大肆鼓吹那些低贱商贾,明日就敢吹捧青楼花坊……”
“他今日敢将那上不得台面的行医治病之术,大张旗鼓弄进官学的课堂,明日就敢谏言天子,废除牙行买卖的奴籍制度,提出什么文人士子与商贾同等地位的口号!”
“当初那什么知行合一演说会上,对天下大儒李舍人毫无尊重之态,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甚至已有些发红,“长此以往,纲常混乱,国将不国也!”
“诸位试想一下,将来待到这等祸害与妖孽,庙堂之上更身居高位手握实权,那时候……”
“这大康的天,还蓝吗?这大康的水,还清吗?这大康的清风与明月,还皎洁吗?”
悲愤不已,狠狠一巴掌拍在面前那桌案上,“我等倾尽一生誓死追求的先贤圣人大道,还存吗?”
“因此,唯一的办法,只有尽早将其赶出朝堂,让其不得得权势!”
“只有这样,才能扞卫圣人先贤之道不受玷污,不让这大康的祸害大行其道!”
目光再次在台下每个角落扫过,“圣人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养浩然正气,有所为有所不为!”
“而吾等读书人,又怎能置若罔闻?”
捶打着胸口,痛心疾首,声音都有些说不出的怆然无奈,“可那奸佞,深得天子宠信,要做到这般,何其艰难?”
“但是,我等皆是大康的精锐学子,皆是身怀傲骨的有志之士,岂能因为此事艰难,便不去做?”
“即便舍身取义,我等也问心无愧,一片冰心向明月也!”
可紧跟着,又面色一变,慷慨激昂,“而在下认为,刚才柳公子所言,以笔为剑以磨为刀,还远远不够!”
“我们必须要让朝廷,看见天下读书人的誓死清除奸佞的坚定决心!”
“因此,在下提议,除了千百篇文章揭露其丑恶嘴脸,其一,我们还要向朝廷谏言,上万民书,表达心声……”
“当然,仅凭我们在场这些学子,还远不够!我们还得想方设法,联络召集更多的儒生士子,在这万民书上签字画押!”
“其次,我们还可去皇宫门前,当面求见天子!”
“若天下读书人能拧成一股绳,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却又扭头,一脸殷切希望望向柳俊彦,“而众所周知,柳公子不但出身名门,在国子监更是头学第一名,更是京城第一才子,天下无数读书人仰慕敬重……”
“难为可贵的,更胸怀舍身取义的浩然热血!”
“因此,在下觉得,上万民书,带领大家一起去皇宫面前请愿,此事就由柳公子牵头,必能事半功倍!”
“如此一来,或许将那奸佞之人下狱治罪很难,毕竟其也没违反大康律令!”
一字一顿,目光坚毅决绝,“可是,迫使朝廷将那王修免职,永不得录用为官,还是轻而易举!”
“最起码,也定能迫使陛下不得不下诏,将其打回临州,继续在临州为官,不得入京!”
随即,还不忘朝柳俊彦一拱手,“柳公子大义,还望切莫谦虚推辞!”
“给天子上万民书也罢,领头前往皇宫求见天子也罢,也只有柳公子如此有威望之人,可担当此重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