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月国最不受宠的二皇子,在年幼时便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可与这天赋并存的,是他在情感上的漠然。
在得知他性格有缺时,拥月国皇帝没有半点遗憾与忧虑,反而是大喜过望。
往后的许多年里,他都试图将其培养成无心无情的一把利器,为自己最为宠爱的太子所用。
在外人眼里,二皇子冷酷无情,暴虐嗜杀,时不时还会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好长一段时间。
曾经有个宫人一个不注意惹到了他,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横了那人一眼,抬手之间,便不声不响地让人没了生息。
但没人知道,他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与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数与灵兽撕咬搏斗的日夜。
才不过堪堪长到五六岁年纪的稚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丢在皇室豢养的野兽林里苦苦挣扎着求生。
在死亡中挣扎,这是最快磨砺人的法子,却也是最残忍的手段。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二皇子的母妃,那个绞尽心机爬上龙床试图母凭子贵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在元夜时被人掐死在冷宫之中。
原本着重培养着二皇子的皇帝犹豫了。
因为当时冷宫里只有那个宫妃和她费尽心思,折腾了大半条命性命才生下的孩子。
人人都在说二皇子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生母妃都下得去手。
说的人多了,皇帝便也开始害怕。
与其驯服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还不如在他长出尖牙利爪之前就放弃他。
于是这几年来被皇帝看重,捧得极高的二皇子,一夜之间又搬回了那座寂寥清冷的宫殿之中。
虽是重新回到三天饿九顿的日子,但已经辟了谷的二皇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只是他会常常坐在他母妃生前经常待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谁也没有去搭理他。
瞧着画面上坐在大殿上发着呆的小少年,莲玖的眼角不由得有些泛涩。
原来在被云崖捡回桃林前,雒南子的过往竟是这般。
她正欲往下一幅画看去,却听得有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这画上的是谁了!”
许是因着太过震惊,那平日里一向细声细语的人儿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倒吸了口凉气:“这是那传闻里,杀人不眨眼的红莲魔女!”
狭窄的石道里,那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莲玖身边的七绝门弟子们也都纷纷侧目,重新落在右边石壁上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复杂。
莲玖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右边石壁上的女孩正咬着牙,在融合了数十种剧毒的药池里泡着。
她没掉一滴眼泪,反而试图朝着身边的青衣女子挤出一抹笑容。
那道声音安静下去后没多久,一道浑厚的男声也紧跟着隐隐约约传来:“眉心的红莲印记,手里的红缨枪,还有跟在身边的火麒麟……应当是那魔头不错。”
眉梢微挑,莲玖眸光微动。
听这两人的谈话内容,他们应当是走到了她收养火麟的那一段过去。
敛了敛心神,她瞥了眼身边的七绝门弟子,在瞧见他们面上那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的神情后,忽地明白了雒南子留下这些壁画的用意。
与那第二处光束附近的白雾一样,这条漫漫长路,是雒南子在替她发声。
他在替她鸣不平,试图在瞧见这些东西的修士心里,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心下的酸涩之感更甚,莲玖叹了口气,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
接下来两边石壁上会发生的事,她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
右边石壁上小女孩全家被屠时出现的那个白衣男子,出现在了左边石壁上面。
云崖与拥月国的皇帝做了交易,用一件神器换走了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的小少年。
而这,也是祸乱的开始。
那些莲玖所不知道的,雒南子没有对她讲的东西,在这两方石壁上,刻画得栩栩如生。
当年的玄冥大陆第一炼药师沈青芝,容貌倾国倾城,受四方追捧。
但她性子清冷,面对众多追求者都无动于衷,最后看上了当时横空出世的神级炼器师。
云崖这人性格洒脱,交友极广,修炼天赋在同辈中亦是极为出彩。
在得知是他抱得美人归后,大陆上的修士虽有些酸言酸语,但更多的是对二人的祝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青芝在外游历时,想来都会扶下易容丹。
但与云崖一同外出时,她从来都只是蒙个面纱,不会多加伪装。
接雒南子的时候,沈青芝一时不察,被防备心极重的雒南子偷袭,面纱落地。
拥月国的皇帝惊为天人,暗地里却是起了歹心。
瞧着右边石壁上桃林生活的一片岁月静好,又看向左边石壁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皇帝的丑恶嘴脸,莲玖心下一颤。
拥月国皇帝的面前,有一道圣光。
天道无法直接干预世间的变化,但它能利用人心中的欲念来推动事情朝着它想要的方向发展。
拥月国皇帝面前的圣光里跃动着两个大字:“神谕”。
许多忽略掉的细节在此刻被悉数补上,莲玖忍不住苦笑了声。
雒南子被接到桃林后的几年后,各地谣言四起,声称云崖以生灵祭器,残害无辜。
原先这只是在各地小范围地传播,可渐渐地,这些传言渗入了宗门大派之间。
往日与云崖交好的宗门纷纷保持沉默,七大仙宗几经商议,一致决定将云崖抓捕审问。
他们四人的隐居生活,就是从那时候被生生打破。
云崖和沈青芝死后,她跟着雒南子回了拥月国。
在她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时候,雒南子突然带着她到了拥月国的密牢里。
雒南子告诉她,那些流言蜚语,是从拥月国皇帝的手里散播出去的。
可当时,雒南子没有告诉她,这背后还有天道的影子。
原来早在云崖和沈青芝找到雒南子,试图改变她命数的时候,天道便已经开始布局,想要继续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