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们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同住一家客栈,故而多看了两眼。
可没想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群人却悄然离开了客栈。
总有些不怕死的人想来无望海瞧瞧这玄冥大陆四大险境之一的地方是什么模样,故而一来个生面孔,无望海附近城镇上的人都会例行提醒他们夜晚的无望海有多危险。
所以这群人,不应当不知道才是。
这群人的行动太过异常,吸引了鹤风与林金耀的注意,两人便也偷偷跟了上去。
皎洁的月光下,四处空荡荡的,静得可怕。
这群穿着夜行衣的人从客栈里出来后,就径直走向了每到夜晚就空无一人的海边。
他们站定在无望海海边,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没过一会,悠扬动人的歌声响起,沉静的海水动荡了起来。
那歌声似是蕴含着什么力量,动荡的海水在他们的吟唱下,神奇地向两侧退开。
一条通往海底深处的路,在他们面前骤然出现。
以一个抱着怀中看不清模样的少女的人为首,那些人排成了整齐有序的一列,一个接一个地朝着那条突然出现的海底通道走去。
让鹤风两人震惊的是,这些“人”里,除了最前面的那个抱着人的男子,其他的“人”在走入海水中的时候,被夜行衣紧紧包裹住的下半身,竟相继化为了一条条鱼尾。
人身鱼尾,敢在夜晚朝无望海里走……
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
月光洒落海面,透过海水映照在这些人鱼的鱼尾之上,泛起粼粼微光。
随着最后一条人鱼踏上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周围那被不知名力量破开的海水又开始变化了起来。
它们像是卸了力一般,一点点朝着通道中心靠拢而去。
鹤风犹豫片刻,盯着面前的那群人鱼,手上灵力运转。
他们在无望海附近找了这么久,一点儿关于连其白的消息都没有。
要是连其白还活着,那极有可能就是困在这诡异的无望海海底。
若是他已经不在世上,那这无望海里头,应当也有些他留下来的东西才是。
当年的事除了林皎月他们几个亲历者,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的细节。
他想为林皎月几人讨要个公道,找到与鹰扬宗多有纠葛的连其白,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以牧秋白的性子,他不是会说谎的人。
连其白的身份事关鹰扬宗秘辛,有连其白在,前往九重天,找上鹰扬宗时,他们能更有底气。
人鱼一族受无望海庇佑,能在危险重重的无望海里自由活动。
他们常常抱团行动,若是能挟持住其中一只人鱼,其他人鱼必定会想尽办法搭救,这无疑是一个寻找连其白下落的好机会。
可不等鹤风出手,在通道被两侧的海水吞没的前一刻,一道身影便率先从那即将关闭的通道里冲了出来。
那群人鱼还没有反应过来,冲出来的人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海岸边上。
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墨色衣袍,明明刚从海底冲出,身上却不沾半点儿海水。
见自己平稳地踏在了岸上,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紧绷的神情这才松懈了许多。
朝着那群人鱼躬身行了个礼,连其白缓声道谢:“连某受困无望海多年,冒昧借道离开,并无冒犯之意。”
喉部受了伤,加上已经多年未曾开口说话,连其白的声音嘶哑难听,但语气却是客客气气的。
那群人鱼只是回头望了他一眼,似是急着赶路一般,知晓他没有敌意后,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无望海深处而去。
藏身于一边的鹤风在听见连其白出声后,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他从石头后打量着面前的连其白,从脑海里搜刮着自家小徒弟给自己传的书信里对连其白的描述。
当年林皎月遭逢那些变故的时候,他正在闭关,故而从未见过任天行于连其白二人。
他知道的一切,大多都是来源于他人之口与林皎月留给他的书信。
林金耀是在林皎月出事后才进的天衍宗,更是没有见过连其白,两人还在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另一边却忽地走出了几道人影。
为首的男子情绪有些激动,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隐隐发着颤:“连其白。”
这人鹤风和林金耀也都认识,是前任揽月宗宗主,乔廉恒。
连其白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下一瞬,身形便出现在了乔廉恒的面前,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举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但那宛若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被掐住脖子,窒息感涌了上来,乔廉恒试图将连其白的手扒开,可没有半点儿灵力的他根本撼动不了连其白半分。
他涨红着脸,示意准备朝连其白动手的乔若欣退下,才艰难地朝着连其白开口:“放,放开,我,有话,说……”
连其白冷笑了声,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直到乔廉恒控制不住翻起了白眼,眼见着就要昏过去,他才放开了手。
跌坐在地上,乔廉恒宛若一条死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看着面前的连其白,苦笑了声。
再开口时,乔廉恒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原来当年,你是这般感受。”
当年的连其白,可是铁链加身,连颈部也被紧紧勒着丢进的无望海海底。
任天行他们出手,向来不给活路。
连其白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抬眸看了眼站在一边,抓着腰间佩剑紧紧盯着她的乔若欣和她身后的乔老宗主。
“连小友莫恼。”乔老宗主叹了口气,朝着连其白客气地拱了拱手,“我们此行,正是来为当年之事赔罪而来。”
连其白依旧神色冷淡,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乔老宗主的话有什么缓和。
当年的那桩惨烈往事,岂是一句轻飘飘的赔罪就能抹去的。
因为乔廉恒的通风报信,当初他们那些人猝不及防地就被任天行派来的人找到,死的死伤的伤,他更是跌落无望海,九死一生。
若不是他运气好,在无望海里有所奇遇,早就葬身海底,更别提站在这里接受乔廉恒的赔罪了。
他虽是被丢下海里的早,不知道后边林皎月他们经历了什么。
但以林皎月和其他人的性子,想也知道下场怕是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似是猜到了连其白在想什么,乔廉恒忽地哑声开口:“皎月没有死。”
藏身于一边的鹤风和林金耀当即将目光从连其白移到了乔廉恒的身上,只见他深吸了口气,又继续道:“当年任天行下达的命令,是杀了除林皎月外的所有人。”
包括林皎月那才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孩子。
后半句乔廉恒没有说,他踉跄着从地上起身,见连其白面上的神情有所变化,便又开口炸出一个雷:“你与皎月的那个孩子,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不等连其白有什么反应,鹤风和林金耀已经按耐不住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鹤风还算克制得住,林金耀却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乔廉恒的衣领:“你知道阿月在哪?”
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吓了乔廉恒一跳,乔若欣正要出手,却被乔老宗主一把拉回,按住了动作。
她不解地看向乔老宗主,却被他示意着看向林金耀身后的鹤风。
鹤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林金耀身边,也不再与先前那般在意一边的连其白,只定定地看着乔廉恒:“乔廉恒,你到底还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