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廉恒目光在揪着自己衣领的林金耀身上扫了眼,又看向他身后的鹤风。
瞧着林金耀那细看下与林皎月有几分相似的五官,身边又跟着林皎月那护短的师傅,心中的戒备这才松懈了许多。
面前的人都与当年的事有关,他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当年任天行虽心悦皎月,但还不至于在皎月与连其白两人都有了孩子的情况下,为了皎月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
“毕竟恩将仇报,横刀夺爱,传出去一桩都已经极不光彩。”
林金耀攥着乔廉恒的衣领又紧了几分,在无望海边寻找连其白的这些天,鹤风就已经将当年发生的事大概地与他讲了一遍。
包括在鹰扬宗里被牧秋白当众揭露的那个真相。
果不其然,乔廉恒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晦涩:“他想做的,是将知道他与任氏玉佩无法相互感应的知情人,全都灭口。”
心下有所猜测是一回事,真的听见乔廉恒这么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林金耀揪着乔廉恒衣领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隐隐地打着颤。
乔廉恒忽地侧过头,定定地看向连其白:“尤其是你,但凡你多活一天,任天行就一天不踏实。”
听见这话,连其白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微微眯起了眼,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乔廉恒说的这些,就算他不说,他们其实也大概多多少少都能猜得出来。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方才他口中的另外两个消息。
连其白语气不善,乔廉恒收回了目光,垂着眼继续道:“当初吴原野死后,皎月他们一行人便分头行动。”
“林皎月和南宫云华引开了追兵,我趁机动了些手脚,帮他们隐匿了踪迹。”
说着,乔廉恒苦笑了声:“我倒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我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当初和任天行告密,我承认是有私心作祟,但当初他为了找到你们,几乎掘地三尺,都要找上你们各自背后的家族了。”
“我不得不这么做。”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不会波及到他们背后家族的办法,能保下牧秋水的,最安全的法子。
所以,他才选择了去当这个恶人,主动将林皎月几人的行踪告知任天行。
知道鹤风他们想听的不是他的这些难言之隐,乔廉恒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泛起的酸楚压了下去。
他语气幽幽,又轻声继续说道:“任天行并没有太将我当回事,所以在这之后的行动,我知晓的并不多。”
“我只能暗中派人去调查,但也仅限于调查。”
毕竟动手的人是九重天之上,三大古宗之一的鹰扬宗少宗主,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存在。
“然后,我得到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溪白镇大火,林皎月失踪,任天行追杀南宫云华后又莫名其妙收手回了九重天。
“任天行的那块玉佩丢了。”
这就是他出现在乌镇,引导周天成那几个小孩去许家偷窃的缘故。
他想将任氏的那块玉佩拿到手。
“皎月只是失踪,并没有死讯传来。”乔廉恒声音很轻,在场的人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加上南宫云华死后,任天行还曾多次派人暗中下界来寻。”
“他们是我接应的,我曾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他们寻的,不是皎月,而是玉佩。”
这话一出,除了乔若欣外的在场众人的脸色不由得都是一变。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在林皎月只是失踪,并没有死的情况下,任天行派人下来不是去找林皎月,而是在寻任氏本源的玉佩。
这说明,林皎月极有可能已经落在了任天行的手上。
得知自己妹妹尚在人世,林金耀抓着乔廉恒的手松了开来,情绪渐渐缓和了许多。
当初任天行下了追杀令,从鹰扬宗抽调人手围追堵截林皎月几人。
不过月余,他们便都没了音讯。
鹰扬宗的人回到九重天后,四大宗门也曾暗中派人去寻,却什么也寻不得。
林皎月几人,便被宗门当做亡故处理。
林金耀与林皎月常有书信往来,知道她的动向。
天衍宗弟子将“林皎月在秘境中殒命”的消息传到林家的时候,林金耀无法相信。
林皎月在家书中可是提及,这几年她都要静心闭关,不再四处远游历练。
因而,他变卖了家产,孤身一人毅然寻上了天衍宗,调查妹妹的丝印。
许是顾及着林皎月的身份,就算他不符合天衍宗招收弟子的年龄,天衍宗还是将他收入门下。
他天赋不错,对自己又狠,在天衍宗很快就得到了长老的青睐,成了内门弟子。
这么多年,他都是靠着调查妹妹的死因,为妹妹报仇的念头支撑着。
现在骤然得知林皎月还活着,他心口那团积攒了多年的郁气,终是散开。
如今林皎月在任天行手中,任天行对她有情,想来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若是任天行对她已经厌倦,那情况也不至于太糟。
毕竟只要任天行一日没找到任氏本源的玉佩,林皎月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就在众人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连其白忽地出了声:“你刚刚说我与阿月的孩子……”
想起那才刚出生没多久,他都没抱过几次的软糯团子,连其白本就受了伤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刀片哽住,好半晌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脑海里划过少女那张扬恣意的面容,乔廉恒心下有些复杂。
“她还活着,还很出色……”顿了顿,乔廉恒又改口补充道,“那人,鹤风长老你也见过。”
鹤风微怔,眉心微微蹙起,在脑海里思索他出关后见到的所有面孔。
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地缩紧,望向了乔廉恒:“你是说,揽月宗大殿上,那个胆子很大的小丫头?”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乔廉恒点了点头,缓缓念出一个名字:“南宫连玖。”
想到当时瞧着莲玖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鹤风心下多了几分怅然。
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乔廉恒抿了抿唇,将自己后来调查出来的事一一告知:“我不知道当初皎月是怎么瞒过的任天行他们,竟是让他们以为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殒命不归谷。”
“我总觉着哪里不对,便派人暗中去探访南宫云华的踪迹。”
“他躲得很好,但还是被人发现在溪白镇现了身。”
“溪白镇走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想到溪白镇的大火,乔廉恒眸底多了几分晦暗,“南宫云华在溪白镇救下了许多人,并从里边抱走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婴孩回北辰。”
“那场火,与古家脱不了干系。”
“古家手上有麒麟火火种,背后与鹰扬宗应当有所牵扯。”
乔廉恒抬眼,语气严肃:“前些时日连玖曾出现在古家,她与一群人鱼联手,覆灭了古家。”
“当时我瞧见古家那位家主在自爆前使用了传音符,若以最坏的情况来推测,说不得他是看出了什么,在给鹰扬宗传递消息。”
“若真是如此,以任天行的脾性,怕是会对她出手。”
说完这些,乔廉恒的面色有些复杂。
打从心里来讲,他并不是很想提及莲玖,毕竟若不是连玖,他现在还是揽月宗里人人敬重的乔宗主。
还沉浸在林皎月没有死的消息中的几人心下一沉,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见众人沉默,乔廉恒冷不丁地又开口道:“我想了许多天。”
“任氏玉佩,应当还是在周天成的手上。”
“你们要想去鹰扬宗讨要公道,记得去天衍宗走一趟。”
这话像是被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森森,隐隐带着一股子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