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还是一片黑漆漆的，清晨的霜意让人感觉有些发凉。
    云沐九把灯笼给春兰，自己则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等着。
    卫柏站一侧，卫松站另外一侧，两人身后均是整装的亲卫队。
    不多时，门外响起轻叩声，有亲卫轻声：“到了。”
    环境静悄悄的，没有马蹄声传来。
    门轴转动的细微声音响起，府内的亲卫从内部打开了大门。
    两道人影率先走了进来，随后是几个夜府的亲卫。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顿住，撩开帷帽，露出了一张艳丽的脸庞。桃花眼眸妖冶，薄唇噙着一抹淡笑，俊美的脸带着几分不羁与肆意。
    云沐九轻颔首，“七皇子。”
    夜楚枫挑唇轻笑，“见过皇婶。”他身后的苍风给云沐九行了个大礼。
    夜楚枫抬头看了眼天色，“麻烦皇婶和皇叔，以及夜府的诸位。这么早便来接我。”
    云沐九淡淡一笑，“无妨，治病要紧。”
    夜楚枫瞧了眼周围，谨慎问道：“皇婶，我是否需要向皇叔问候一番？”他作为侄儿，来到夜王府，理应跟皇叔打个招呼。
    云沐九道：“不必了，天色还有些早。”估计夜萧寒还在休息，也没有必要叫上夜萧寒出面。等会她要做几个小时的手术，还有得忙活。
    云沐九转身拿起两把大伞，递给夜楚枫主仆两人。转身抬步，“随我过来吧。”
    细雨如针，空气都是湿润的，无端给人一种闷闷感。
    云沐九带着夜楚枫走在中间，两旁是亲卫护送。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一前一后，静静走着路。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受到氛围的沉闷，云沐九开口：“七皇子放宽心，我有丰富的手术经验，你这眼睛手术我有一定把握的。”顿了顿，“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我相信皇婶，皇婶尽管放手做。”夜楚枫白皙宽大的手握紧伞柄，“若是不成功，也是我的命中之数，皇叔和皇婶不必有任何牵挂。我一人担责就好。”
    夜楚枫这话说得很直白，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不成功也不会怪罪任何人。夜府肯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无论手术结果如何，他都不会生出旁的不好心思。
    云沐九将伞倾斜，半回头，对上夜楚枫的平静眸光。
    夜楚枫的眼中，不知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心事，竟有些凉意，像是看透了世间一切的出家人的眼神。
    云沐九坚定的说道：“不会有事的。”嘴角轻弯，扬起一个乐观的声音，“我的医术可不是盖的的。”
    夜楚枫郑重点头，目光平静宁和。一会儿过后，他眼眸微动，到了。
    众人雨中步行，来到华阳院隔壁的一个大院子。
    院子中央有一个开阔地段，一间宽敞的木屋建立于此。
    一紫袍男子站于屋檐下，身姿伟岸。
    他听到脚步声，悠然转身，正面对上了云沐九等人。
    夜楚枫瞳孔剧烈地震，身子猛然打了个寒颤。头皮直发麻，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动弹不得。
    眼前的男子，不就是夜王吗！
    夜王的双腿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传言不是说夜王此生无法站起来吗？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云沐九看着夜萧寒，颇为惊讶，快步上前。
    “王爷，你怎么来了？这里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好的。”
    “我来看看你。”夜萧寒轻拍走云沐九肩上的雨珠，扭头看向夜楚枫。
    夜楚枫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行礼：“侄儿见过皇叔。”
    他很快接受了夜萧寒双腿痊愈的事实，没有追问，没有打量。哪怕是刚才内心陷入震惊当中，他面色也没有过多变化，表情与仪态均控制得好好的，甚至也没有刻意看过一眼夜萧寒的双腿。
    夜萧寒摆手，示意起身。看着夜楚枫的神态举止，眼底划过一抹光。夜楚枫，尚是可用之才。心态稳重，不卑不亢。
    他面无表情，“本王会待在这院中，直到王妃动完手术。”
    云沐九轻挑眉，明白夜萧寒是在为她着想。夜萧寒不会医术，所以选择在手术室外等着他们。
    夜楚枫表情不变，心泛起了个涟漪。夜王竟是如此为云沐九考虑。
    杜子衡、傅大夫和傅浅上前，对着云沐九和夜楚枫先后行礼。杜子衡说道：“王妃，手术室已经消毒好了。”
    “嗯，那我们开始吧。”云沐九回道。
    此时，天边渐渐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黑夜的帐篷被悄然撕开了一角。那抹光，微弱无比，但却是一个晨曦初露的征兆。
    夜楚枫望着这间由檀香紫檀建成的木屋，不由得心中感慨：阔气！恐怕皇宫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檀香紫檀木。夜王用那么多珍贵的檀香紫檀木建成一间手术室，就只是为了云沐九给人治病。
    云沐九扭头对着苍风：“苍风，你在外候着，需得几个时辰才能结束手术。”
    苍风垂首，稳稳应下。
    云沐九与傅浅先进入手术室外间，再次露面时，两人均穿戴好了蓝色的手术服、口罩、手术帽，就连脚上也套上了蓝色鞋套。
    夜楚枫和苍风站在门口，惊奇地看着云沐九与傅浅的装扮，但他们什么也不问。
    杜子衡收到云沐九的眼神，主动为夜楚枫解惑：“七皇子，这是手术服，为了保证您的手术环境干净无菌，我们需得格外注意卫生。”
    夜楚枫点头，“我明白了。”他没有见过大夫看病要更衣，以往他受过外伤，请来的大夫均是直接缝合伤口，并未格外注意卫生情况。
    今日他的眼睛要被开刀，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操作过程。见到云沐九尤其上心，他微微绷着的神经渐渐松开。
    云沐九让杜子衡傅大夫换上手术服，然后带夜楚枫进入内间。
    夜楚枫躺在手术台上，瞧了几眼屋内布局，然后盯着天花板，渐渐放空思绪。
    不知几个时辰过后，等待着他的结果会是什么？
    云沐九与杜子衡正在调整手术台。
    夜楚枫看着屋顶的一颗夜明珠，轻声道：“这明珠使得屋内亮如白昼。”他认出来了，这是云沐九新铺子开业那日，夜萧寒送来的鸽子蛋夜明珠。
    云沐九回道：“七皇子，充足的光线方便动手术。”手术台高度调整完毕，云沐九走到夜楚枫身边。
    夜楚枫的仰望视角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小脸。
    云沐九的大半张脸被一个蓝色的罩子遮住，就露出一双清澈又坚韧的眼眸。
    “七皇子，请放松。你睡醒后，手术就完成了。”
    云沐九将麻醉面罩扣到夜楚枫的口鼻部，缓慢启动麻醉药挥发器。
    夜楚枫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