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三人边吃着烤红薯,边说笑之际,但听一阵阵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碾压地面声,由远而近传来。
鲍明辉一把将手里的红薯皮一甩,欣喜道:“是老郭他们来了,总算是来了,冻死我了……”
话音刚落间,只见从街道的另一边驶来了两辆考究的马车,分别由一老一少,两名男子驾驭。
那老年男子,便是鲍明辉口中的老郭,是他鲍家的老仆人。
而那年轻的男子,则是于家的仆人,叫小耿,跟于立庭是一起从小光屁股玩大的。
二人驾着马车,远远看到于立庭他们后,遂控制马匹,放慢了速度。
待马车驶近停下后,鲍明辉上前埋怨老郭道:“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我不是早打电报通知回来的时间了吗?”
老郭一边从马车上来拿行李,一边回道:“对不住,少爷,临出门时,被事给绊住,这才晚了……”
另一边,于立庭也在问小耿:“小耿,你也没收到电报吗?”
小耿也是一边下车拿行李,一边笑着回道:“收到了,我的大少爷,您吩咐我的事情,我有那件,没给您办到办好的,你别急嘛……”
他说着,将行李都放上马车后,拿出一个竹哨子来吹。
随着尖脆的竹哨声响起,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两匹白色滇马踏尘而来。
见状,于立庭满意的拍着小耿的肩膀,欢喜道:“嚯,你小子,真有你的!”
小耿笑笑后,以竹哨指挥两匹白马停了下来。
于立庭指着白马,对高曼妮献宝道:“怎么样?不错吧?跟英国的马比,如何啊?”
高曼妮走近白马,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新奇道:“这,是滇马吧?小时候,uncle带我见过一次,很棒哦……”
她说着,转头问于立庭:“诶,你好端端的弄来两匹马,是做什么啊?”
于立庭笑道:“给你的惊喜!你不是最喜欢马嘛,嗯,这清县看着不太,但要游得轻松,还得有个代步的,这马,就暂时当作你在清县的坐骑吧……”说着,示意小耿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交给高曼妮。
同时,他亦向小耿介绍起高曼妮:“小耿,这位就是我的同学加女朋友,高曼妮高小姐。”
小耿忙向高曼妮,敬了一个躬身礼:“高小姐好。”
高曼妮一边接过缰绳,一边客气道:“没这么多礼……”
只听一旁的老郭,煞风景的甩出一句:“礼多人不怪,咱们老祖宗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字,老爷也说……”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已经坐进马车的鲍明辉不耐烦的催道:“行了行了,还不快走……”
老郭无奈的应了一声自家小祖宗后,利落的上了马车。
于立庭和高曼妮先后翻身上马后,分别牵着缰绳,徐徐而行。
小耿则驾着马车,在后面慢慢跟着。老郭则在鲍明辉的催促下,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这档口,只见鲍明辉从马车车窗里探出头,冲着后面的于立庭、高曼妮喊道:“立庭,我先回去了!曼妮,记得年后来我家玩啊……”
冲着远去的鲍家马车,于立庭挥了挥手后,对曼妮道:“不急,慢慢走。”
只听身后的小耿笑道:“您是不急,老爷太太可急着呢,对了,还有一位尹家的……”
还不等小耿说完,于立庭回头就给了他一记眼刀。
高曼妮则随口道:“让老人家久等好像不太好……”
于立庭嘴上不以为然的说着:“没事,让他们等好了……”
心里却嘀咕上了:“怎么着,我妈这就给安排上了,这还没过年呢?听小耿说什么尹家,不会吧,那我这带曼妮回去,给撞上了,怎么办啊?这让我,让我怎么跟曼妮解释嘛,哎!早知道,就不答应爸,不让曼妮跟他一起回清县了,陈梓言啊陈梓言,你看你给自己找的麻烦!啊……”
于立庭此刻的心里,已是一万马在奔腾,反观在前头的高曼妮,却是兴致盎然。
两个人,两种心情,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骑着马,走在这临近乡间的小道。
话说于立庭和高曼妮,一个是满腹心思,蹉跎前行,一个是一心想把风景,尽收于画纸中,走走停停的。
跟在后面的小耿,起初也觉的难得悠哉,可看着太阳逐渐西去,他有些急了,出声提醒道:“那个,大少爷,高小姐,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老爷太太还等着呢……”
闻言,高曼妮抬头看向天,察觉时间确实不早了,忙收起画纸,对于立庭道:“对啊,立庭,咱们得抓紧时间了,等会见过你父母之后,还得去找旅舍落脚呢……”
小耿忙回应道:“噢,高小姐,少爷他在电报里,早已叮嘱过了,我这边已经给你定好了旅舍,离于家也不远……”
见状,高曼妮向小耿道谢:“那谢谢你了……”
小耿摆手道:“谢什么,这些都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要谢啊,您谢少爷好了……”
高曼妮发现于立庭自小耿来之后,变得沉默寡言,关切道:“你怎么了?刚才还那么会说,现在怎么成闷葫芦啦……”
于立庭掩饰道:“没有,我只是,只是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有可能,是刚才吃烤红薯撑着了吧……”
高曼妮着急道:“要不要吃点药?我这边倒是带了些旅行应急的药……”
于立庭摆摆手道:“诶,不用麻烦了,我过一会就没事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叫苦:“我这哪里是烤红薯给撑的嘛!我这是让我妈摆的鸿门宴给烦的啊!”
但听小耿喊道:“到了到了,高小姐,前面就是少爷的家,于家大宅……”
高曼妮顺着小耿说的,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大宅。
远观那所宅院,但看宽门高墙,青砖雕檐,大门两边还挂着红灯笼,古朴中透着一股肃然。
于立庭远远看着宅子大门上那块写着于宅两个字的匾额,眉头打成了结。
同时,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再度袭上心头,竟让他产生了应激般的气促。
只见他不情愿的收紧缰绳,待马止步不动了后,才顺着马背滑落着地。
随后,他收敛心神,走到高曼妮的面前,绅士的伸出一只手,示意高曼妮下马。
就在高曼妮搭着于立庭的手下马的当口,却见从于宅大门内,跑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只见她一面迎向于立庭他们,一面喊着:“堂哥,你可回来了!”
她便是于立庭的堂妹于薇薇,是于守业三弟于弘秦的女儿。
当于薇薇跑到近前,看到手牵着高曼妮的于立庭后,她先是一愣,然后用奇怪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高曼妮。
于薇薇一副打量人的德性,于立庭不由得皱起眉,只见他脸色不悦喝道:“看什么看?真没礼貌!”
于薇薇撇嘴回击道:“堂哥你一回来就训人,也不引见客人,堂哥才是那个没礼貌的!”
于立庭不愿在高曼妮面前失态,遂压下怒气道:“曼妮,她叫薇薇,是我三叔的女儿。”
闻言,高曼妮也不等于立庭介绍自己,跟于薇薇自报家门的同时,亦伸出手:“你好,我叫高曼妮。”
于立庭抬手一拦道:“不用了,她不懂新式礼节的。”
于薇薇听了,当即反呛道:“谁说我不懂啦?你别以为,只有你去过上海才会有见识,我们这也有新闻纸的……”
她说着,学着高曼妮的样子,伸出手道:“你好,高小姐,你叫我薇薇就行了。”
就在两个女孩子握手之际,只见于家的老管家,从大门里迎了出来,对着于立庭道:“大少爷,老爷太太在大厅都等了你半天了,快,快进去吧……”
于立庭看着在他眼中深邃如渊的家门口,心里面那叫一个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秉着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想法,暗自吁叹一声后,迈起腿,跨向那高及近膝的门槛。
高曼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的门槛,她是既好奇,又有些费劲的跨过去。
进了大门,还没走几步,迎面便是一堵壁影,上面刻有意寓,富贵安康的吉祥图腾。
绕过影壁,是一个扇形的前庭,左边有个水池,右边有一条道通,是去往大厅的回廊。
长长的回廊中,尽管廊檐上挂满了红灯笼,因为回廊靠外墙边,栽了一排竹子,给挡住了阳光,弄得回廊,有那么一点阴冷。
随着一阵风吹过,让高曼妮不由得的有些小紧张起来。
于立庭一路牵着高曼妮的手,察觉到高曼妮紧张后,用大拇指在她手心上摩挲了几下,以示安抚。
跟在后面的于薇薇,无意捕捉到这一细节,心里泛过一丝酸味的同时,不由得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