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高彬院长怎么知道那晚上有人会去买酒?酒坊买酒的人很多,你怎么会偏偏打到稻田?”佐佐木瞪着眼睛说。
侯富贵的裤裆里一片湿漉漉起来:“不是那天晚点才去的,我藏在那里好几天了,高彬院长说酿酒的高粱金贵,梁记酒坊的酒老百姓喝不起,只有太君和有钱人才喝的起,他让我天一黑就到那个院子里去等,看到一个拿酒罐子的太君就喊一声‘稻田!’他要是答应就用麻袋蒙住他把他带到丁字街那个小院,到了地方去叫他,我没想打那个太君,他被蒙上头后大喊大叫,我怕别人听见就用酒坛砸了他一下,太君饶命,太君饶命......”
慕容良过去狠狠地踹了他几脚,一脚比一脚狠,他不是为了在佐佐木面前表现,他是真的可怜稻田,稻田为了他不被高彬怀疑,把滚烫的开水浇在自己手上,这么仗义的一个朋友居然被这么个狗东西一罐子砸得命悬一线,他心里恨得想一脚踹死他。
刑讯室里也站着几个穿着警察服装的二狗子,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心甘情愿给日本人当走狗的,他们看见翻译官卖力的在日本人面前表现,也想过去踹几脚表现表现,但看见佐佐木那张阴沉的脸便站着不动了。
有的人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当警察来养家糊口的,这些人见慕容良咬牙切齿殴打惨叫连连的侯富贵,而且侯富贵大腿中弹,那条破旧的黑棉裤已经被血浸透了,看起来非常可怜。
这些人心里非常愤怒,在他们眼里慕容良才是彻头彻脑的汉奸,他们没想到慕容良对待自己人这么狠,对待这么一个受伤的同胞毫不手软,不就是打伤一个日本士兵吗?日本人都没有用刑,你一个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的哈巴狗反而迫害起这位英雄来了。
一群为日本人卖命的警察各怀心思看着侯富贵被打露出不同的表情。
“高彬院长去了吗?”佐佐木制止了愤怒的慕容良,他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问侯富贵。
“去了,他说回去拿药,让我等在那里,说一会儿就去,我等的时间长了,想出去看看,就看见你们跑进去了,我说的千真万确,太君饶命。”
他匍匐在地就像一滩烂泥痛哭流涕趴在那里。
当高彬听到侯富贵被抓时,他就有了思想准备,他绝不会承认认识侯富贵。他被两个士兵“请”到守备队后,看见侯富贵正跪在办公室地上,佐佐木带着雪白的手套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捂着鼻子示意他坐下。
“高彬院长,相机检查完了吗?”佐佐木问。
“相机镜头被摔裂了,所以无法拍照了,我怀疑那天晚上进到病理室的并不是这台相机。”高彬说。
“可我这里只有这台美国佬的相机,而且那天晚上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没有人跑回来专门拿过相机。”
佐佐木慢慢的说。此刻,他的心里窝着一团火,对高彬厌恶到了极点。
见高彬没有说话,佐佐木说:“那个证人去了哪里?那天上到楼上的除了你的两个卫兵剩下全是我的卫兵,你的卫兵全死了,我的一个卫兵摔伤后住在医院,我想,你说的证人是不是就是他?”
“他死了!”高彬面无表情的说。
“他不按照院长您的话说,所以您杀了他!他死在院长您的办公室!我说的对吧?”佐佐木在极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高彬说:“他看到英子小姐进了我办公室,尾随进去欲行不轨,被我撞见后,他抓起我办公桌上的手术刀自杀了,除了英子小姐,还有...好几位医生也能证明他的伤口是不是自杀。”
他想说侯富贵也在现场目睹了大和田拓拓的自杀,话到嘴边拐个弯变了话。
“哈哈哈哈哈哈......好手段!佩服!一个胳膊打着石膏的伤兵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位护士欲行不轨,而且在院长办公室里?”佐佐木大笑起来。
高彬知道这个说法骗不了佐佐木,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人已经死了,佐佐木能拿他怎么样?
“高彬院长,您认识这个人吗?”
佐佐木觉得不必绕弯了,他的脸瞬间就变了。
慕容良最熟悉佐佐木这张脸,能阴晴不定瞬息万变。
“好像见过,是哪位病人吧?”高彬说。
“不!他就是打伤稻田的人,据他交代,是高彬院长指使他干的。”佐佐木单刀直入,他不想和他逗闷子了。
“无稽之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是帝国军人,一个专家少校需要请人杀自己的士兵吗?我和稻田有仇吗?简直荒谬!”高彬不屑的说。
佐佐木看着侯富贵:“看起来这个罪责要你一个人背了,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当面对质吗?”他转换成中文问侯富贵。
侯富贵现在总算明白了,拿手术刀的根本没有拿武士刀的厉害,拿手术刀的只会哄骗他,拿武士刀的会要了他的命,为了活命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高彬院长答应我,只要我替他办事,他就让我代替齐耀祖当警察保安队队长,他让我藏在那个院子里,说你只喝梁记的烧酒,每次都是派最可靠的一个士兵去,他还说你的酒马上就没有了,让我耐心等待......”
“混蛋!满嘴谎言的混蛋!”高彬气得站起来也给了侯富贵一脚,这一脚踢在侯富贵伤口上,他疼得惨叫起来。
佐佐木估计站的时间长了屁股上的伤口有点疼,他“嘶”了一声皱着眉头说:“万一别人也拿着酒坛子去买酒,你喊了一声稻田的名字,其他人突然吓一跳站住,被你砸伤怎么办?”
慕容良翻译完侯富贵便说:“他没有让我砸人,他给了我一条毛巾,说只要认准了人就用毛巾把他的嘴塞住带到那个空房子就行,抓错了没关系,他来处理。我看见那条毛巾是新的,就...就卖了几个钱买吃的了。”
“你这个肮脏的支那猪!”高彬狠狠的踢了侯富贵一脚。
“带下去,关起来,请木村医生来给他上药。”佐佐木说。
见侯富贵爬过的地上有一片血迹和尿迹,佐佐木心里一阵恶心,他随口叫了一声:“稻田!”
慕容良开门进来说:“队长!稻田不是在医院吗?”
叫顺口的佐佐木这才回过神来:“叫人把地擦干净!一个肮脏的猪!简直令人恶心!”
佐佐木满脸愤怒的看着高彬:“如果稻田死了,我不会这么算了。”
他愤怒到竟然没有用尊称,也没有称呼院长,看起来这次的确把他激怒了。
“仅凭一个臭支那的诬陷,佐佐木队长无法定我的罪!除非拿出我背后指使他的证据, 您没必要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咄咄逼人!告辞了!”
高彬出了办公室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啪!”一声摔碎杯子的声音。
高彬知道仅凭侯富贵一面之词,佐佐木也拿他没办法,接下来他要赶紧处理那件更要紧的事。
“我只喝‘梁记’的酒是谁告诉高彬的?还有他刚才说我的酒快喝完了,如果前面那句话是听卫兵们无意中说出去的也说得通,而且所有卫兵都知道我从来不让别的士兵碰我的酒罐子。但是那个侯富贵说高彬让他每天到小院子里等,说我的酒快喝完了,这就有问题了,他是怎么知道我的酒快喝完了?”
佐佐木治理这几十个卫兵还是有办法的,否则他的卫兵也不会从原先的二十几个硬生生让他组建了一个50人的小队。
天空一连几天灰蒙蒙的,经过一晚上的酝酿,第二天早晨,空中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守备队驻地大院里,所有卫兵齐刷刷站在飘着雪花的寒风中,他们面前平时用来锻炼身体的单杠上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