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时,付水沫遥望着那余晖的夕境。
缀缀落落间,他双眼无神无力。游离在这青木山中多时,每次不知不觉都会走近离冥界近口处的那段路。路途中,时常会遇见那些渡魄的鬼怪,他们经过时不免瞧上垂头丧气这人一眼。
张炽烈是有多久未回来了,至少比上次还要久。凡间的岁月来去匆匆,可是付水沫却并未觉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如同从前那般。
“付公子,又赶晚了?”
听见身后有人在唤他,付水沫轻轻侧过了身,是平时经常见着的青老头。
“嗯,在等师父回来。”
青老头回头望了望处在那不远处的冥界口方向:“哎,大人这次确实去的有些时日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青老头闻言眼神有些闪躲:“大…大人未曾在我面前提起过…”
付水沫并未察觉些异样,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这一次也是如此匆忙就走,没有留下半丝半毫的痕迹,如同上次一样。”
“上次一觉醒来,就回到了青木山,也不知是如何逃离出那场可怕的噩梦,只觉得在冥冥之中一直靠在一饶身后。”付水沫逐渐回忆着,就算曾与青老头过也想再忆一次。
游走在这段记忆里,他一直都在模糊之中探寻不清,张炽烈幼时所经历的一切仿若隔世历历在目,痛在他身上,烙在付水沫的心间。
原来,张炽烈也是有苦之人,只是才相见之时并未见他显露半分。
“青老头,你可知道上一次师父为何没有与我一起回到青木山里吗?”
青老头听了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不知,我们也是幸得冥王相助才脱离出了那妖女的险境,出来后也只见到了公子你。”
“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见到妖女作妖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卷土再来。”付水沫淡然道,在凡间的日子还算清净,未遇上什么风浪,除了心里总是落下一处空白。
“师父走了这么久,山里也空了。”
两人深望一处,彼此都不再多言。
回到了茅草屋,付水沫如同往日一样点燃了墩火烹起了香茶。
日日复日日间,开始凝神运魂,也许等到张炽烈下一次回来他的境界又能更升一筹。
可是冥眼到半晌,却始终未能入神,纷杂太多让他心绪一直都定不下来。
他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萦绕的狩猎场之事,那一次他们搅乱了圣猫的大计,那妖女也不知所踪。
张炽烈假借山神震怒凡人也不知会不会让朝廷大乱,而他心心所念的冯才却没有出现,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何他却不现一身。
只是一切都毫无头绪,他也不能贸然去冯才府上探问当年所生究竟。
付水沫空洞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如今张炽烈又再一次地消失,不闻声色,他仿若一人独处在这世上,空无一物。
“咚咚咚…”
听见这熟悉的敲门声,付水沫心中似是有些激动,他连忙起身走向了门那。
打开一看,却一眼不是张炽烈,而是青老头的孙女。她早已恢复成了麋鹿之身,杵在门口眼神欣然地看着付水沫。
“怎么是你..”付水沫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内,心中那涟漪的起伏在这一刻又复成了平静。
“怎么,不欢迎我?”
麋鹿轻巧地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茅草屋内置的陈设,不住摇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时日,这屋子还是老样子,你都不做做改动,变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
“师父布置的我都喜欢,老样子也好,看着也算...”付水沫正欲出“睹物思人”这四个字,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勉强地笑了笑:“熟悉..”
“起来判官大人已经走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麋鹿蜷坐在一处道,语气中参杂着无奈,自从回到了青木山,她一直都想当面去同张炽烈道谢,但是一直都未寻得机会。
可惜大人来去匆匆,也没能碰上一面。
这段时间,心中无不都是在思虑着这些,麋鹿一来又让付水沫心思有些杂乱。
“大人走了多久了?”
“一年零三十二日。”
麋鹿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付水沫:“你记得这么清楚?”
“他离开我的日子,我都数着,心里一清二楚。”
“痴情..”麋鹿摇了摇头,打趣道。
听到这两个字,付水沫有些顿住:“我和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他每日都毫无踪迹,我担心罢了。”
“我也担心,但是没你数得这么仔细。”
付水沫并未回应麋鹿的这一句,而是沉默地双手抱着一个刻着龙鳞细纹,有些温热的茶碗,是张炽烈专属的那个。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麋鹿转头看着他。
“好奇师父此时此刻在哪,都在做些什么。”
“我可没你想得这么多,大人现在都未归,应是在处理什么紧要的事务,你就别一这么念叨了,想多了伤神。”麋鹿无奈地宽慰着思绪还紧凑的付水沫,其实她也挺担心,但是见着付水沫茶饭不思的样子,应是着了魔。
“师父回来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的倦色,仿佛失去了曾经的淡然处事的样子。”
付水沫回忆着之前继续道:“所以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直接消失,一定又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我想去一趟冥界。”
半晌,都未有人接话。麋鹿愣在了一处以为自己没能听明白:“你...你什么?”
“我想去一次,找到师父的踪迹。”
付水沫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格外坚定。
这一次,麋鹿听的尤为仔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吗?”
可是看着付水沫起身的样子,开始在屋里捣鼓着什么,麋鹿甚是不解:“你一介凡人去冥界干什么?!去送命吗!”
“我现在已是离魄境界,可以抵御鬼怪的。”付水沫翻腾出了包袱,边往里塞东西边不住地解释。
“那你阳寿怎么办!你可知凡人去了极阴之地是会殆尽阳寿的!”
付水沫的手停顿了一处,却在很快又恢复收拾了行囊:“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莽撞行事?”
“师父已经消失太久了,久得青木山都轮换了四季。他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不在他身边我心难安。”
麋鹿一时还真不知气从何处来:“你打住!”
付水沫并未搭理,而是继续收着衣服。
“我叫你停下来!我有法子带你安然去冥界!”
麋鹿气冲冲地走到了付水沫的跟前:“还好我平时与许多神仙有过交情,倒是知道有个什么法子能护住你的阳寿。”
付水沫抬眸相望:“你怎么不早?”
“我!你!”麋鹿气得有口难,“罢了,看你现在着急的样子就懒得和你再多。你快随我去一个地方!”
付水沫犹豫地看着她,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快起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麋鹿示意着往屋外走去,两人一路摸着夜色奔走来到了青木山的深处。
山间习然而下一汹涌的瀑布,四处的绿植上缠绕着多绕的藤蔓。
麋鹿带着付水沫到了这里,大声地朝着瀑布喊道:“卟卟,快出来!”
付水沫顺着她叫喊的方向望去,正是这映入眼帘的大瀑布,只是周围太过漆黑,只能借着皎洁的月色才能看清些周围的布局。
很快,从那瀑布中穿过一道人影,手中柄着清灯飞也似的闪到了他们面前。
一身穿洁净白衫的男子举起了手中的清灯,四处打量着麋鹿和付水沫,缓了会儿才悠然之口道:“这次送来的吃食怎么如此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