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艾青忍不住开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长辈,江叙也的确是我生的儿子,现在是我们之间有话要说,我理解你们想为江叙出头的心情,但家事总归是要我们自己来处理的。”
俞晟笑了:“你们能理解?那意思就是,江董事长和江夫人承认你们偏心家里保姆生的孩子,二十多年来都不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当回事了么?”
方明翰:“现在亲生的儿子出名了,想挽回亲子关系了?早干嘛去了?”
许嘉安:“来者不善,看着也不像是想挽回的样子,大约……是想找麻烦?”
程博文:“猪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嘴边知道甩了?”
江家两口子被这四张嘴联合起来怼得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江叙都不用多说什么,在心里对这四个好兄弟竖立起来的防火墙点了个赞。
他们说话的动静闹得不小,不少人都朝这边投来视线看热闹。
司宴礼自然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但瞧见他几个兄弟护着,心里也清楚江叙不会让自己吃亏,便不着急过去,这边的应酬还没完。
小辈的面子他不用给,余老这一辈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还是要尊重的。
说话时司宴礼的视线时不时朝斜对面瞥去,余老注意到了,想起这段时间听到的传闻,老人家也八卦起来,看着站在玻璃栏杆边的江叙,眯着眼睛打量起来,开口:
“嗯,这小年轻模样生得好,怪不得能入你的眼。”
司宴礼闻言勾唇浅笑。
余老又道:“我听嘉安说起过,是个稳重的孩子,不过现在瞧着好像有麻烦找上门了,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出面么?”
这位余老除了是滨海商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是许嘉安的外公。
司宴礼道:“这种事不必劳烦您,不过我要先失陪一下了。”他微微颔首示意。
余老摆手:“去吧去吧,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见不得我夫人受一丁点委屈。”
司宴礼离开后,余老身边的小辈纷纷好奇,“那边是什么情况?”
“司家二爷带人参加这种场合,莫不是真打算结婚不成?”
“旁人的日子怎么过,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余老淡淡道,“有些人有眼不识明珠,自有他后悔的份。”
司宴礼赶去之前,江云天正试图伸手拉走江叙。
不过江叙没给他这个机会,后退一步冷声道:“江董,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你确定要在这种场合跟我闹起来么?这事闹大了不是我理亏,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江董也不在乎别人对你指指点点吗?”
江云天微滞,“我不是要训斥你,只是觉得我们好歹父子一场,该好好聊聊。”
“江董要跟我的未婚夫聊什么?”
司宴礼迈着大步走到江叙身边,胳膊十分自然地绕过江叙被西装勾勒的劲瘦的腰身,姿态亲昵地揽着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扔出了什么重磅消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江叙也顺势往他那边靠了靠,笑道,“大约是想聊他的养子?可惜了,我们打小就不算熟。”
司宴礼侧头看他,抬手拨弄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动作熟稔极了,好像私底下曾无数次这么做过一样。
“那就不聊,没什么好聊的。”
“当初是江董为了个养子要和阿叙断绝父子关系,如今又来摆父亲的谱,这算什么道理?”
一句话再次激起千层浪。
司二爷有未婚夫了。
司二爷的未婚夫疑似被豪门赶出家门。
这两条炸弹消息迅速在宴会传开,甚至还传到了宴会之外的地方。
都不用到明天,圈子里就会传开了。
江云天夫妇被所有目光锁定,一时被架了起来,无法下台。
打完电话回来的江景成一听到消息立马赶来,刚要上前与司宴礼正面交锋,却被黑暗角落中伸出的一条长腿拦住。
“江总这是要做什么?帮你爹妈说话?”
江景成皱眉,清冷的面庞染上几分怒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司曜泽近距离打量着江景成,玩味地勾唇一笑,“我叔叔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这个时候过去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江景成不想理他,抬步绕开,一个不察被人抓住胳膊,江总怒了:“放手!”
“劲不小嘛。”司曜泽嘶了一声,却不听话,不仅如此,在江景成挣扎的时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绞住他两只手,反手绕到背后捏紧了,把人往窗帘后面一推。
那边都在看热闹,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的推推搡搡。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体型相仿的成年男性纠缠着钻进了窗帘后的杂物间,更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个被迫进去。
肩膀和胸膛在纠缠间肉贴肉地亲密接触,一个用力挣扎,一个用力束缚,呼吸交织在一起,在这个隐秘狭小的杂物间显得格外明显,也过于暧昧了。
江景成十分不适:“司曜泽!你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手!”
他就纳了闷了,他平时去健身房举铁健身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司曜泽练的什么项目,手劲这么大?
“啧,别乱动!”说话间,司曜泽别着江景成的两只手,颇有些费力地把人按在铁皮柜子上,抬腿提膝抵在江景成后腰上,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司曜泽刚要开口,下一秒瞪眼抽气,闷哼一声,挪开被踩疼的脚,手上和膝盖都用力了几分,还加了上半身压住,将人彻彻底底控制在自己和铁皮柜中间了。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江总平时没少去健身房吧?”
江景成冷哼:“司总平时没少当土匪吧?”
司曜泽不由轻笑。
江景成顿了顿,而后用同样咬牙切齿的语气开口:“你他妈能别对着我耳朵说话吗?很恶心!”
再好的教养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破事,江景成都绷不住了,再加上不久前接到的阮檬的电话,只让他更觉烦闷。
四下无人,索性骂得很脏。
司曜泽挑眉:“江总这种斯斯文文的也会说脏话?”
江景成呵呵一声:“你再不放开我,我还会动手打人。”
“打架这种事是生物基因里自带的,但是吧,我在国外学过跆拳道和散打,不是一般人还真打不过我。”司曜泽回忆了一下上次被二叔打趴下,顶了顶腮帮子,那痛觉仿佛就在昨天。
“所以姓司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挣扎无果,江景成心累放弃,视线却在这个杂物间里扫过一圈。
“不明显吗?”司曜泽恶劣地在江景成耳边吹了口气,“拖住你,不让你去欺负我未来二婶啊,就像你护短一样,我肯定也是向着我二叔二婶的。”
好吧,说实话,其实他对江总也挺感兴趣的,上次发现江总喜欢阮檬,回到澜园听说江家那些破事之后,他就很纳闷。
江景成条件也不差,眼光怎么那么差?
对江景成产生好奇后,之后每次工作上的接触,他就忍不住观察起江景成的喜好。
司曜泽发现江景成身边的桃花其实也不少,男男女女都有,可这人就跟个铁棍子似的,就算是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也对送上门的姻缘视而不见。
这么痴情的表现,更让司曜泽奇怪了,他到底喜欢那个阮檬什么?
越观察,司曜泽就发现他对江景成的兴趣似乎越来越浓厚了,不止是公事公办,他开始注意别的东西。
比如,江景成长得很帅,成天带着那副银边眼镜,一丝不苟的斯文精英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段被修身的西装衬得有多勾人。
宽肩窄腰、细长的腿,还有被西装裤包裹着的,圆润饱满的臀部。
每次落在江景成身后看他走路,司曜泽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人知不知道自己扭着屁股正经走路的样子有多sao?
在国外的时候他的口味都是一些身形纤细的美人,第一次发现和他差不多的肌肉结实的男性身体,看起来……好像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尝过,司曜泽舔了舔唇。
思绪发散时,司曜泽的手也开始有些痒痒,看着近在咫尺的紧窄腰身,想按上去感受它的韧性,可他也清楚地知道,江景成这会不是真老实。
只要他有一点放松,这人就会抓住机会,转身给他一拳。
啧,还是个小辣椒。
江景成并不知道身后的人脑子里的想法有多下流,他耳朵里一时间只有司曜泽唤得那声二婶,不由得嘴角微抽。
他真不大能接受司曜泽这么称呼江叙,这感觉太奇怪了。
“我什么时候要欺负江叙了?”江景成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又知道我是去帮腔的了?我是去打圆场,让我爸妈先走。”
“哦。”司曜泽应声,透着满满的敷衍意味,心里想着,难道有这么个好借口能跟江景成近距离独处,他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反正你现在在我手上,怎么说都行,不然听我说两句先?”
说着他也不等江景成点头说好,自顾自说起来:
“你们一家人都挺有意思的,放着脑瓜灵光的小儿子不管,去宠那个蠢的保姆生的儿子,把人赶出来了又要摆家长的谱找人说话,在这种场合你们想说什么?”
“质问我二婶怎么背着你们偷偷出息了?还火过了你们家的宝贝养子?”
“质问过后呢?让江叙退圈来保全你们家养子的娱乐圈之路?”
“你们不觉得这样过分了吗?”
或许是司曜泽的话太过直接,太过一针见血,江景成下意识要反驳,却一时说不上话。
紧接着他就陷入了轻微的沉思,因为司曜泽提出的这个方案,在阮檬被拘留之前,还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他爸妈提出来。
“我这人一向不爱管别人家闲事的,但是江叙既然要当我二婶了,你们家这些破事其实我也不太能看得下去。”
“当初是你们不管不顾,又跟江叙断绝关系,现在他靠着自己的努力闯出名头了,你爹妈闻着味就过来了,那怎么,是跟江叙有仇吗?这么见不得他过得好?巴不得他离开江家之后穷困潦倒在路边乞讨?”
“你们家不喜欢江叙的原因我听着更是好笑,出生前那场意外的车祸难道是他在你妈肚子里控制的吗?”
江景成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他对阮檬有了新的认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阮檬好像变得跟他记忆里所认识的那个阮檬不大一样了。
而对江叙……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江叙离开江家之前,但要让他仔细回想,他对这个血缘上的弟弟,其实没有多少记忆点。
好像只是记忆里潜意识记着,江叙是个性格孤僻古怪,不亲近人,还总是针对阮檬的弟弟。
江叙离开江家那天在家里闹得很大,以至于在江景成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些深刻的痕迹。
一直到昨天在娱乐新闻上看到江叙的相关信息,那天江叙离开江家前最后说的话,才开始反复在江景成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他对江叙说不上恨,讨厌也说不上有多讨厌,更多的是忽视这个弟弟的存在,又或是在他欺负阮檬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然后呵斥对方。
现在细究下来,江叙为什么会针对阮檬呢?因为被他们忽视……
忽视的源头,是他们的父母,更是江叙的亲生父母,他记得是因为江叙的出生不平安,所以父亲并不喜欢他,为了感谢阮阿姨多加照顾阮檬,而后大家都渐渐地更喜欢乖巧的阮檬。
江叙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江景成已经记不得了,家里似乎也没有多少江叙的照片,他记得很清楚,阮檬从小到大的所有变化,倒是都有被爸妈记录下来。
全家人在江叙出生之后都在孤立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后来发展到理所当然地,潜移默化地,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那一定都在江叙身上。
江叙是将失望积攒到一定地步,彻底离开了江家。
这是一场长达了二十多年的冷暴力,就像一场连绵不断的阴雨天,而他,长久地存在于江叙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
他,是施暴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