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序列金光直冲云霄,打碎夜幕的阴云。废厂楼附近静止不动的冰粒,伴随着江州的暴雨,一同消散在浮光中。
夜空转瞬晴朗,执法官们纷纷抬起头,他们居然在家乡看到了绚烂的极光。
“难以置信。”齐明说。
南家的车队一路向西,车内气氛窒息的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慕芊凝缩在座位上紧靠车门,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
“看。”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南子楚面无表情,放下后排车窗,眺望着夜幕下的极光。
刚才还是如注的暴雨,现在却已经万里无云,他看着,内心深感无力,第一次直观看到天堑般的悬殊。
慕芊凝不敢搭话,眼角余光瞥见极光,知道这是苏牧的手笔。生怕说错什么话,惹怒身边本就敏感脆弱的世家少爷。
期许中的回应终究没有出现,她还是一言不发。
“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还不是现在这样。”南子楚像在自说自话,“热情、主动、温柔、活泼,身上满是青春的味道。”
那都是……骗你的。
慕芊凝想着,心中的哀伤一点点放大。从没有什么温柔主动的青春少女,有的只是舞会上出卖灵魂的商贩。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就是一场钱与色的豪赌。
“尽管感情是假的,但回忆却是真的。”
南子楚把手伸到窗外,感受风从指间流逝的寒意,继续自说自话:“这原本不过是一场交易,你用命来换钱、换家族延续。南家用钱来换取两个继承血统的优秀子嗣。”
“谁想到,最后竟成了一场可悲的交易。”
他自嘲地笑着:“你拿了钱,开豪车背奢包,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喜悦。而我呢,惹上一群足以毁灭南家无数次的敌人。”
“夏总督给了我足够的教训,看他的态度,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更不要说绵延后嗣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
他转过头,看着未婚妻,说:“你不用生孩子,也不用死。婚约不会解除,你可以继续享受物质上的富足。”
“但精神上的,我给不了你。”
南子楚凝望极光,补充说:“谁也给不了你。”
听着这些赤裸裸的,如商人交易般的话语,慕芊凝竟有些放松下来,恩爱装的太久,面具戴着不放,终有失控的那天。
“今后,我会尽到……妻子的责任。”
她关上车窗,遮挡住绚烂的极光,做出自己的承诺。
南子楚却没有关上车窗,同样承诺说:“以后你会很……危险。但我也会履行丈夫的责任,尽最大努力保护好你。”
危险?
慕芊凝不明白,还以为他不死心,依旧想和苏牧碰一碰。
“别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气量小了些,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惹不起,什么人惹不起。”
“倒是你。”
南子楚的冷漠的眼里,多出几分嫌弃的目光,说:“读那么多书,都学进狗肚子了吗?有空翻一翻《新唐书》、《资治通鉴》。”
“学校不教这些的。”慕芊凝弱弱地反驳一句。
世家少爷捏紧拳头,又松开,说:“实在不行就再看一遍《红楼梦》!这本书总学的吧?”
“学是学,但是……”
“闭嘴!”
南子楚关上车窗,生怕未婚妻的“愚蠢”污染江州。
……
……
柒无力地一头栽倒进苏牧怀中,身上溃烂的伤口在生命序列的治愈下一点点好转,但那些裹着无名之雾的脓包却无法医治。
不仅生命序列无效,光序列的净化同样无效。
他伸手触碰着半透明的脓包,激荡出星云般的尘埃。
夏沫在一旁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牧抱起柒,脸色忽然一变,说:“打电话!给执法厅!快!让他们立即撤出本部大楼,离之前那个飙车嫌犯越远越好!”
“好!”
回想着刚才柒的不稳定,夏沫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拿出手机直接打通祁厅长的私人电话。
“厅长!”
“带着所有人,赶紧撤出大楼,之前抓的飙车嫌犯,疑似是人肉炸弹!”
她几乎是喊着的。
“炸弹?”
祁厅长没明白,问:“什么炸弹?我们已经搜过身……”
苏牧一把抢过手机。
“我说——”
“撤!”
“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听出苏牧声音的祁厅长明显被吓得一哆嗦,语气里都带着几分颤抖。
“明白!明白!”
挂断电话,苏牧抱着柒消失在废厂楼,夏沫接过手机,走到窗边大喊:“齐警官,打电话给消防,先去总督府领物资,再回执法厅本部救灾!”
救灾?
救什么灾……
齐明的问题还没问出口,脚下大地一阵摇晃,城西方向,一朵恐怖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紫金色的焰云如同巨兽,向江州张开它的獠牙。
“轰!”
爆炸声这才传来。
齐明吓得满头冷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车头上。
突如其来的爆炸,炸懵整个江州。
刚刚入睡浮明康猛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拉开阳台的窗帘。
紫金色的光笼罩整座城市,仿佛银河从星穹坠落,砸进江州市区。
“发生什么事了?”宁晚问。
“砰!”
卧室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两人回过头去,发现踹门的竟然是女儿。
“你们……没事吧?”
浮宁宁的语气中满是恐惧的战栗,但她却在关心父母的安全。
“这门……”
浮明康看着被踹变形的防弹卧室门,满脸不可思议,问:“你是怎么踹开的?”
“什么?”
浮宁宁小脑袋一歪,怀里还抱着可爱的小熊。
……
……
毁灭的星尘以审讯室为中心,几乎是在瞬间,吞没整栋大楼。执法官们慌不择路,全都选择直接从楼上往下跳。
换成一般人绝对是要被摔成肉泥,但今晚的执法厅里几乎没有正常人。
“我怕!”
齐明的小助理哭喊着。
她就是今晚,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根本不敢从楼上往下跳。
肢解的大楼里,小王狂奔在飞溅的碎石瓦砾中,他刚刚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呼救,好像就在这层女厕所里。
他踹开变形的门,隔着落石看到呼叫的女孩。
“别怕!”
“快跳!我是风序列,我能接住你!”
小王左看右看,找到积石薄弱处,点燃黄金瞳,一拳打出。躁动的暴风轰开碎石,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小助理。
此刻,执法厅楼下,王轩京像是丢了魂。
刚刚还在身边的宝贝儿子,突然一下就没了影,他回头看着即将吞没大楼的星尘,满眼惊恐。
这傻小子该不会……回去了吧?
“老王!”
祁厅长拉着他的衣角,怒吼着:“发什么呆!快跑!你是风序列,赶紧跑啊!”
“不行!”
“孩子还没出来,我不能走!”
王轩京一把甩掉对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冲向紫金色的毁灭狂潮。
祁厅长咬着牙,瞪大双眼。
“嗡——”
王轩京的身侧,空间一阵扭曲。灰质的世界以他为中心,迅速往外扩散开。苏牧一手抱着柒,另一只手按住他。
“走!”
“这里交给我。”
时间的灰质吞没整栋大楼,苏牧用力将王轩京甩出毁灭区域。
“轰!”
星尘撕裂墙壁,小王拿出毕生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助理,冲出执法厅大楼,去拥抱涌来的灰质世界。
无名之雾不停翻滚,尘埃伸出枷锁,抓住他的脚踝。
小王眼里一片恐惧。
“走!”
他怒吼着,将怀中的小助理,奋力掷向那边灰色的世界。而他自己则永远留在无名之雾的囚笼中,超越生与死的极限。
要……死了?
他不确信,但力竭的他,无法违抗地闭上沉重的眼帘。
“呵。”
轻蔑的嘲笑在耳畔响起,对方讥讽一句:“不是吧,这就不行了?”
这令人讨厌的声音!
小王窝着火。
“叫声爸爸,我救你出去。”
没错,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他想睁开眼睛,但再也做不到了。
“看你的样子,快不行了,那就先欠着吧。”声音再度响起,“等恢复好了,我再上门催债!”
剧烈的疼痛感,从屁股上传来,恐怖的力量在一瞬间撕碎小王的骨骼,但下一秒又被澎湃的生命力从鬼门关拉回。
他奶奶的!
又又又,又踹我屁股!
小王在心里咒骂不止。
逃到安全区的祁厅长左摇右晃,一把接住飞来的老王,但没站稳,两人抱着彼此在地上翻滚着。
“厅长!”
“局长!”
执法厅与东南局的下属赶忙上前,将各家长官从地上拉起。
“唉哟——”
“疼啊。”
祁厅长喊着:“我感觉腰要断了,你这杀千刀的,就不应该接你!反正又摔不死,最多进医院。”
王轩京拍拍衣服上的灰,有肉垫的他,只是衣角微脏。
他损一句说:“男人不可以说腰不行。”
“你!”
祁厅长勃然大怒,身边的执法官赶忙拉住自家长官,七嘴八舌地劝着。
争吵之际,天边再度划过一颗“流星”。王轩京看得十分仔细,是一男一女,女的不认识,男的正是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是你儿子!”
“快,快,接好了,接好了!”
祁厅长喊着,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眼里满是喜悦的笑。
“好,好,好好好!”
王轩京兴奋地捏紧拳头,张开父亲雄鹰般的怀抱,接住飞来的孩子。
恐怖的力量砸得老父亲眼冒金星,差点昏死过去。
“轰。”
爆炸的声响传来,水泥马路被砸出巨大的凹陷。
“唉——”
“啧啧啧。”
祁厅长摇摇头,阴阳着:“有些人啊,亏他还是一局之长,明明是风序列的蓝血,有风不用,却想用肉身接诛神者的力量。”
“你配吗?”
他身后一众执法官纷纷点头,赞同自家老大的话。
东南局的人再次慌里慌张,从深坑中将局长和局长的儿子刨出来,还有一位调查官的凡血小助理。
嘴巴爽完,祁厅长转身,看向他的大楼。
星尘的潮汐已经将大楼彻底摧毁,紫金色的浩瀚星穹被灰质彻底吞没,壮丽的毁灭隐没在漆黑的夜幕下。
天空中的少年只身一人,单手压制住足以毁灭此间地区的爆炸,将损失降到最低。
寒风中,他擦着冷汗。
如果没有他,哪怕来的稍晚一步,爆炸带来的后果都无法估量。和东南局所处的荒郊野岭不同,执法厅附近可都是政府建筑。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祁厅长庆幸着。
夜幕之下。
苏牧单手压住这一川星河,紫金色的尘埃在他圈定的空间里四处逃窜,不断撞击着序列的边界。
“吼——”
尘埃发出咆哮,凝成一张人脸:“这一局,算你赢,但我可没输。你再强始终也不过一个人,又能保护得了谁呢?”
苏牧低垂着眼神。
“听上去你们是一群虫豸喽。虫豸再多也成不了气候,我会一个个将你们从阴暗里拔除,一切的清算就从你开始!”
他捏碎星尘的面庞,终结今晚的混乱。
风暴的尘世大权凌驾此地,裹挟着星穹的尘埃形成永不停歇的旋涡,仿若宇宙星空中万古不灭的银河星系。
无名之雾被他压缩到极致,在掌心汇聚成微型宇宙,黎明的神国吞下这躁动的一抹。
“又多一个敌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苏牧摇摇头,回到地面。
他走在人群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唯有那个被踹了屁股的家伙,恼怒地抬起头。
“不能轻一点吗?”他张口怒喷。
苏牧不以为意,说:“下次一定!”
“下次?不可能有下次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嘴贱一句:“这女的是谁?你的新姘头吗?身材倒是看着不错,起码不是之前的那个一马平川。”
气氛陡然凝滞,温度急速降低。
夏沫从天空落下,说:“王林!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嘴!”
她虽然不是一马平川,但也绝算不上凹凸有致。真相犹如一把快刀,直插她的心脏。
王林吓得一哆嗦,赶紧改口:“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错。”
“话说。”
苏牧走过来:“你是继血种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直都不和我说?你老爹居然还是……王局?”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也不知道啊!”
“没人和我说啊!”
王林叫着屈:“我以前一直以为家里就是有一点点小钱,爸妈有一点点小权,谁知道他们是继血种啊!”
“就忽然塞给我一张录取通知书,让我去北境的x-space学院报到。早知道能凭血统上大学,谁愿意高考?”
“亏我最后一个月学得要死要活的!”
“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爸妈!”
他愤懑不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