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拱拱手和戚姓豪客告别。
那戚姓豪客也没了心思,随口劝了一句,“这兵荒马乱的,城里又驱赶江湖人,小兄弟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裴元笑笑,嗯了一声,带着两人往外走。
路过一张桌子时,顺手把上面的一锭银子摸起,在手上抛了抛,接着扭头向那戚姓豪客笑道,“我想喝酒了,下次还你。”
正是之前戚姓豪客的随从清场时,某位客人不敢带走的银子。
戚姓豪客笑了笑,混不在意,“算我请你的。”
裴元做出一副莫欺少年穷的架势,信誓旦旦道,“那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说完,裴元便利索的转身离开。
很快,便见“债务清算系统”里果然多了一笔钱,欠款总数已经达到了五十六笔。
裴元一边慢悠悠的领人往外走着,一边慢慢的划着一个个名字和金额,很快找到了新增的那笔债务。
刀客戚某(刘七):欠款五两。
裴元心里麻麻的。
他娘的!这是刘七?
要不是刚才裴元觉得那随从的称呼上有点小问题,下意识试探了下,他都不敢相信这个纵横河北的大豪,竟然悄悄潜入济宁州了!
裴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的心脏急促的砰砰跳动着。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动着!
杀了此人,足以封伯!
一世富贵就在眼前!
裴元下意识就想发足奔跑,迈出两步,却汗水淋淋,脚步僵硬下来!
这刘七杀不得!
这个功劳太大了,已经大到裴元接不住的份上了。
除非裴元将此人带到天子面前,亲自杀给他看,不然一個封伯的功劳,怎么会落到自己一个小小百户头上?
裴元他们三个对上刘七那一伙人,完全就是送菜。
从有人传递消息的情况来看,城里城外一定还有不少接应刘七的霸州叛军!
裴元想要围杀刘七,必须得去找河道总督或者济宁卫指挥使帮忙。
同样还是那个道理!
这可是足以封伯的功劳!
今天抓到刘七,他们三个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且刘七可不是什么孤身悍匪,他还有一个领着十三万霸州叛军的亲哥哥呢!
他裴百户何德何能,敢拉十三万人的仇恨?
说不定就算霸州叛乱平定之后,都还有数不清的霸州残党来追杀自己复仇。
光追杀自己的故事,都够说书人写几十本武侠小说的。
裴元的心情,瞬间比背上三万两债务的那天还要难受。
陈头铁和程雷响都注意到了裴元的异常,两人小声的问道,“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裴元看着两人,都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了。
他想了想道,“有件大事,找你们商量,先找个地方吃饭。”
在裴元的带领下,刻意寻了一家临近河道视野开阔的酒楼。
陈头铁和程雷响知道裴元有话要说,一路眼神交换着,都不做声。
等到酒菜上齐,小二退下,裴元才看着自己手下的两个人。
那冲昏头脑的利欲熏心已经渐渐淡了下来。
他的目光先看陈头铁。
——走投无路赖着自己混日子的锦衣卫老油条,在东厂里负责用刑逼供的货色,心脏的完全不能看。
又看向程雷响。
——华山弃徒大师兄,豪气不除的江湖人,心中只有义气没有对错之分的社会青年。
首先,这两个队友就不靠谱啊!
陈头铁现在只是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了信服,一旦有了进身之阶,说不定立马就会丢开自己,另投他人。
而想到程雷响,裴元就想到另一个华山弃徒大师兄的同人。
那货可是只要气味相投了,就连田伯光这种淫贼都能称兄道弟的。
凭借刘七刚才的豪气表现,足以让程雷响心折。
到时候光是这两个小弟反水,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接着裴元又想到自己。
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刘七和自己只是萍水相逢,就因为江湖情怀,把当年用过的宝刀赠送给自己。
而自己刚出门,就连“对不起,我是锦衣卫”都想好了。
就离谱。
陈头铁和程雷响被裴元看的毛毛的。
陈头铁主动问道,“大人,你刚才不是说有大事要商量?”
裴元嗯了一声,回过神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觉得刚才那个戚姓刀客如何?”
陈头铁抿了抿嘴没说话。
程雷响早就赞不绝口道,“卑职也算闯荡多年,见识的人物不少,能比得上这戚大哥风采的却没有几个。这才是好汉子,真豪杰!”
“可惜我身在公门,实在不好厚颜与其结交。”
行吧。
和裴元预估的一样,华山派弃徒大师兄果然就是满身反骨的男人。
裴元看着两人,目光慢慢来回审视。
又道,“知道他是谁吗?”
两人看着裴元这郑重其事的态度,都收敛了表情,半是疑惑的等着裴元揭露那人的身份。
裴元一字一字道,“他是刘七,霸州刘七!”
两人的眼睛瞪直,嘴巴情不自禁的张了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头铁才失声道,“霸州刘七!谷公公正在围剿的霸州刘七?”
程雷响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怪不得……,能让十三万叛军心服口服的二当家,就该是这等模样!”
陈头铁最先反应过来,他站了起来,“大人,咱们快去找人把他拿下,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程雷响抬头:???
裴元摇头,先打消了二人这样那样的念头。
“没戏,这富贵太烫手了,咱们三个接不住。”
“总督军务的谷大用调了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边军入京,在再加上京营兵马,数十万人对霸州叛军围追堵截,到现在不但毫无收获,还丢了临清漕粮。咱们三个算老几,敢拿刘七的人头去打谷大用和四镇边军的脸。”
陈头铁如丧考批,脸上扭曲的像是带上了痛苦面具,“这可是封伯的功劳!”
程雷响长吁短叹,也纠结无比,这功劳大的,让他心里也很难受。
看到两人这样,裴元心中舒爽了不少。
他敲了敲桌子,将那麻布层层包裹的长刀,推到桌子中央,“慌什么,咱们还有这个。”
他看着两人,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着。
“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个局,咱们给自己量身打造一个功劳!”